所以她完全没有防备地沉睡过去,而前座的周明启看着此刻自己外甥反常的温柔,再联想到他一早借车时的激动与急切,一个惊人又诡异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
他不敢再多想,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竟然可耻地嫉妒了,就好像无论是谁,都比他更有资格站在杨安身边,他茫然地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看着谢同小心翼翼地把杨安扶下车,想伸手却不知该如何动作,只能逃避地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
喝醉的女孩此时已经完全昏睡过去,柔弱无依地靠在谢同怀里,不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一向桀骜不驯的小男孩此刻也无限柔情,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周明启瞬间觉得自己多余,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快往家走吧,不然一会吹了风,她醒来该头疼了,你能抱动吗?要是抱不动就我来。”
十九岁的少年最是受不了别人的看轻与激将,他单手抱起杨安,幼稚得向他“示威”:
“她这么轻,我有什么抱不动,而且我平时也有在健身,再来一百斤我都不在话下。”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说过也就过了,甚至放在平时他只觉得这样的话,孩子气的可爱,但此刻他却忍不住较真:“那你也把这个行李箱拎着吧,我看你能不能拿得动。”
谢同拉下脸,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说道:“老舅你干嘛这样拆我的台啊,我能拿得动和我想不想拿完全是两回事好吗?而且你不是在这儿么,那就辛苦你当搬运工咯。”
周明启认命地跟在他身后当苦力,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他真实地失态了。
他把他们送进电梯,将行李箱递到谢同手里,然后逃一般地说道:“我就先不进去了,一会儿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杨安一会儿要是醒了你就给她喝点蜂蜜水。”
谢同没察觉出他的反常,点头应答道:“知道了舅舅,你快走吧。”
而等杨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门外的谢嘉文吵着要进来,谢同则在外面安抚他,不让他高声说话。
杨安伸了个懒腰,利索地收拾好床铺后把门打开,谢嘉文见她出来,兴奋地朝她跑来,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她身上爬,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半年没有见,小胖墩的个子猛猛窜了一截,奶膘都少了许多,就连婴儿肥的小脸也缩水不少,杨安伸手捏了捏他耳朵,又抱着他转了几个圈,过完小孩瘾后才将他放下来:
“姐姐要先洗漱,一会儿再带你玩,你先去找哥哥玩。”
谢嘉文乖乖地从她身上下来,却并没有去找谢同,而是站在浴室的玻璃门外安静地等着她出来,杨安看着他那矮小的身影,心几乎都快要化掉,她飞快地收拾好自己,重新来到小胖墩身边,狠狠捏了捏他的脸问道:“姐姐不在家的时候,你乖不乖?”
谢嘉文晃着脑袋郑重地点头道:“我可乖了,老师都说我是一百分宝宝,还给我发奖状了呢。”
杨安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失笑出声:“是吗,这么乖呀,那既然你表现这么好,姐姐就送你个礼物奖励你吧。”
小孩子的喜悦都来得太过直接,杨安不防备被他扑了个满怀,明明才是个三岁的小孩,可冲击力却如同铅球般沉重有力,杨安直接被他扑倒在地。
一旁的谢同伸手将她拉起,又一把提溜起坐在她身上的谢嘉文,装模作样地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家不能疯跑,你看把姐姐撞到了吧,还不道歉。”
小胖墩委屈地掉了两滴眼泪,杨安刚想安慰他,他却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抽噎道:“姐姐对不起,我就是太想你了。”
杨安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又抬头同谢同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想笑,却都默契地克制住,她拽下小胖墩的胳膊,用手指勾了勾他鼻尖,笑着说道:
“姐姐没事儿,但哥哥说的对,在家不能乱跑,不然摔倒了磕坏鼻子怎么办,今天有姐姐给你当肉垫,那要是下次没人看着你,你不就受伤了嘛,到时候牙也磕掉了,脸也破相了,别人笑话你怎么办。”
谢嘉文吓得急忙捂紧自己鼻子:“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不要别人笑话我。”
杨安摸摸他的头,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嗯呐,姐姐相信你,这是给你的奖励,你去拿着玩吧。”
谢嘉文笑嘻嘻地抱着汽车模型跑去客厅,杨安没了小跟屁虫,终于有时间可以收拾自己行李,她拿出给妈妈和谢叔叔准备的礼物放到他们房间,妈妈嘴上说着瞎花钱,可脸上的笑容却证明她做得没错。
而谢叔叔也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嘴里不停夸着好孩子,有孝心。她笑着接受他们的夸赞,脸皮却越扯越僵,所以她借着还要收拾行李的借口,躲了出去。
走回房间她刚要拿着耳机去找谢同,他却先一步敲响她房门,杨安打开门让他进来,顺手把礼物盒递给他。
谢同接过,有点意料之中又有点欣喜意外,他故作不知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杨安点点头:“对啊,全都有的,怎么可能会落下你。”
谢同不自在地偏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与傲娇:“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生日了呢,这么晚才回来,再晚一天我生日都要过完了。”
杨安忽略掉他的抱怨,戳着礼物盒转移话题道:“抱歉啦,你也知道过年这两天的票不好买,我还是站了五六个小时又中转了一趟车才赶回来的,快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谢同听她这样说,心愈发愧疚:“傻瓜,买不到票干嘛不和我说,站那么久你能吃得消吗?晚点回来给我补过又不是不行。”
杨安摇摇头:“我不累的,而且上班的时候就老是站着,我已经习惯了,别说我了,你快打开礼物看看。”
谢同小心翼翼地拆掉礼物盒,拿出里面的耳机戴上,清晰的音乐声缓缓流淌,杨安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却好似一瞬间再也听不见触不到,他摘下耳机猛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杨安挣脱不开,只当他是太过激动要感谢她。
过了好一会儿谢同才松开她,只手仍虚虚地搭在她肩膀,他看着耳机盒上的牌子,哪怕标着价格的标签已经被她撕掉,但东西的品质在那里摆着,价格绝对低不了,他又环顾了一下她的行李箱,见里面空空如也,不由问道:
“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那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杨安不防备他这样问,愣怔几秒后才笑着看向他:“我什么都有啊,不需要再买什么。”
谢同看着她的笑脸,过往那种突如其来的钝痛又再次袭来,他忍不住皱着眉揉揉她脑袋:“真是个傻瓜。”
杨安见他揉了一圈又一圈,实在等不到他把手放下,索性直接将头偏开,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发型。
而谢同看着她一脸炸毛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在意:“为什么说我是刺猬?”
杨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昨天的游戏,她心虚地辩解道:“我那只是打个比喻。”
谢同不依不饶,非要逼着她说出一个答案:“那为什么要把我比成刺猬。”
杨安讨饶地后退一步:“只是个游戏,我瞎说的,行了吧,”
谢同步伐愈发逼近她,语气严肃地说道:“不行。”
杨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委屈又无奈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谢同没再逼问下去,却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怎么知道不能碰?”
杨安瞬间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把手收回。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滞,杨安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头发,转移着话题说道:“我还有一点行李没收完,先不跟你说了。”
谢同察觉到她的退缩,也不敢再逼她过近,就着她给的台阶回道:“那你先收拾吧,我去陪谢嘉文玩,不然一会儿他又闹着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