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陆茂玄的心上——他这个愚蠢的弟弟不仅打败仗,竟还被金成寅下狱,还要等林堃远来行刑问罪!!他气得咬牙切齿。
“金成寅——!”理智本就剩得不多的他,又被怒火焚烧殆尽。他的阿弟,岂容他人如此折辱?
是夜星沉。陆茂玄如幽冥般潜入了新罗营帐的临时囚牢,看守的兵士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凌厉的指风点倒。
牢门被粗暴地劈开。陈卯路正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自责与颓败。
看到闯入的兄长,他眼中先是一惊,随即便化为更深的痛苦:“阿兄?你怎么来了…快走!这不关你的事!”
“闭嘴!”陆茂玄低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跟我走!”
“不!”卯路猛地挣脱,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墙上,“是我之过!是我刚愎自用,贻误战机,致使冬比陷落,将士殒命…我罪有应得!”
“放屁!”陆茂玄额角青筋暴起,“胜败乃兵家常事!凭什么要你抵命?金成寅分明是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他不再废话,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陈卯路的手腕,强大的内力透体而入,几乎压制了弟弟的反抗,硬生生将他向外拖去。
就在这时,一个宽阔的身影挡在了帐门前,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陆茂玄……住手!”
陆茂玄动作一顿,猛地回头。待他看清月下来人时,脸上露出一丝讥诮:“柳步筵?你是真的爱管闲事啊!”
柳步筵人虽救治过来了,但是内力十不存一,面色也不如从前般红润,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锐利,盯着陆茂玄后面的陈卯路:“你方才喊他……阿兄?你是……”
“关你屁事!”陆茂玄截断了柳步筵的话头,眼睛死死地盯住他,“还不让开?”
“我只是路过,并没有要拦你。”柳步筵提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若是恨极了他,想陷他于不忠不义,那就请吧。”
柳步筵让出一个身位。
但陆茂玄脚下仿佛被钉住,迟疑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步筵冷笑一声,“他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是朝廷将领,你将他带走,是坐实了他的罪名,让他告诉全天下,他背叛了大瀛!你这是将他逼上绝路!”
“绝路?”陆茂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血色更盛,“留在这里,等林堃远来送他上黄泉路吗?”他冷滞的脸上阴霾更重了些,“那才是绝路!”
柳步筵不再说话,他知道陆茂玄的修为,如今自己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从岚城到冬比城,他绕了些路,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柳若蘅。
“是,我不能走。”柳步筵的话点出了陈卯路最在意的事情,他一把甩开陆茂玄,“我是狂妄自大,是违反军令,但我不是畏罪潜逃的无耻之徒,更不是叛徒!!”
陆茂玄正欲发作,忽见柳步筵脸色微变,侧耳倾听。他自己也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狱外——
没有号角,也没有火把,只有东南方稀落的星斗投下的微弱天光。
可这如地底巨兽的低吼声从何而来?
柳步筵马上反应过来了,是大瀛援军!是成千上万双裹着厚布的马蹄与穿着革靴的脚掌踏过冻土时发出的沉闷而持续的隆隆声!
“那是……”陆茂玄瞳孔一缩,怒火僵在脸上,但很快就化作了一种极度阴鸷的凝重。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林堃远。”
他竟然提前到了?
黑暗中人影幢幢,无数支队伍如同一条条默契的分支溪流,沿着既定的、早已勘察清楚的路径,向着各自的目标区域奔涌。
骑兵们控着缰绳,在夜色的掩护下高速机动,甲叶的轻微碰撞声被整齐的马蹄声所吞没。远远看去,只能见到一片移动的、更加深邃的阴影以及偶尔在微光下反射出一点寒光的枪戟锋刃。
而在后方的阴影里,更庞大的黑影在缓慢而坚定地移动——那是随军的辎重与攻城器械……
方才还充满杀伐与争执的囚帐内外,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