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圣罗兰城已被围困数日。高墙之外，黑压压的军团营帐连绵如山；高墙之内，绝望像瘟疫般无声蔓延。物资日渐匮乏，流言甚嚣尘上，每一寸空气都紧绷欲裂，一切不祥的征兆都指向一个结局——这个屹立了数百年的帝国，正无可挽回地走向终结。
就在血色玫瑰旗飘扬的下午，圣罗兰紧闭的城门开启了一道缝隙。一位使者，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年纪颇大，面容被风霜和忧虑侵蚀得沟壑纵横，令人惊讶的是，他手中拄着的并非拐杖，而是一面小小的、褪了色的圣罗兰王旗。他就这样以旗杆为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穿过那片寂静而杀机四伏的旷野，走向了罗兰军团的大营。
军团主营帐内，气氛凝重。最高统帅薇薇安并未露面，代表军团出面接待这位帝国使者的，是老奎恩。这家伙身份特殊，既是罗兰帝国的皇室成员，身上流淌着稀薄的皇族血液，同时又身居鹰眼副统领的要职。而凯萨斯，纯粹是因为围城生活太过无聊，带着嘴角还沾着食物碎屑的肥狗，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瞧瞧这场交涉会演变成什么样。
“怎么样才能让城里的人活命？”
来访的老人没有丝毫客套，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目光如刀锋般直指核心。他省略了一切虚伪的礼节，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迂回都是在浪费鲜血。
“平民可以活下来，”老奎恩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天气，“但圣罗兰的皇室和贵族——一个都不能留。这是罗兰帝国的底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凝视着对面的老人。这位圣罗兰帝国的宰相，一生历经风云，此刻却不得不为了注定覆灭的阶层躬身前来。老奎恩清楚他的份量——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惜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
宰相的脊背似乎更弯了一些。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无力感：“……能不能，稍微再宽限一点？”他抬起眼睛，目光里是最后的挣扎，“那些没有封地的落魄小贵族，还有那些空有头衔的名誉贵族……他们手上没有沾血，对罗兰帝国没有威胁。可否……免他们一死？”
他知道大局已定，皇室和实权贵族的命运早已写定。此刻他所能争取的，不过是在历史的绞刑架上，为那些微不足道的身影撬开一丝缝隙。
老奎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片刻后，他给出了冰冷的让步：“可以。”还不等对方眼底那丝微光绽放，他便补上了残酷的条件：“但所有声称自己属于这两类的人，必须经过我军法师团的真言术审问——没有人能靠谎言偷走性命。”
他的目光如铁，不容置疑。这不是谈判，而是给予将死之人的最后一道窄门。
“皇室的女眷……能不能也放宽一点？”老者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试探性地询问道。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恳求。
老奎恩沉默了一瞬，随后平静地回答：“只要经过真言术的审问，确认没有参与叛乱，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免死。”他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福克斯宰相，请您明白，我们不是屠夫。我们来此，只为收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土地，并不是为了杀戮！”
圣罗兰城不愧为帝国心脏，人口密集得几乎令人窒息。城内光是平民就有八十余万，大街小巷终日人声鼎沸；名誉贵族数以万计，他们虽无实权却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十多万守军、手握权力的各级贵族，以及盘踞在顶端的皇室宗亲——整座城市的总人口早已突破百万大关。若真强攻，必将尸横遍野、血染长街。
正因为如此，若圣罗兰帝国愿意开城投降，便是最好的结局。攻城战从来残酷，无论对哪一方，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逝去，而死去最多的会是平民。
“福克斯宰相，就在这几日，我军即将攻城。您或许还不认识我身边的这位魔法师——他将在皇宫上空投下整整两百枚炼金炸弹，把整片天空化为火海。至于这条“肥狗”，您肯定有所耳闻，它一口龙焰便吞噬过数百士兵，这次，它也将亲临圣罗兰的皇宫！”
“请您回去转告皇帝：如果他选择投降，尚且能保全体面地死去，我甚至能许诺他不会感到丝毫痛苦。但如果他拒绝这个提议……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彻底的灰飞烟灭，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老奎恩面带笑意地说着，一边伸手指向趴在一旁的面包。那头体型硕大的龙兽极其配合地咧开大嘴，参差不齐的尖牙如同密布的刀锋，在光线下渗出冷冽的凶光。
“这位魔法师……究竟是谁？”
老者曾远望过凯萨斯高空施法的留影，但画面模糊，从未看清过他的真容。
“我是凯萨斯，来自荆棘花商行。”魔法师微微躬身，声音冷定如铁，“正是我，将炼金炸弹掷向你们的核心地带；也是我，彻底摧毁了苦水农场，将盘踞那里的亡灵法师一个不留，全部清除。”
他略作停顿，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平静，继续说道：“而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的皇帝轻易死去。我会亲手将他擒获，投入黑狱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他会活着尝遍每一种酷刑……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细细体会何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