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连睫毛都掀不动。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
慕容雪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发间铜钱串子在泉光里泛着冷光。
她盯着郑灵萱的脸，嘴唇抿成一条线：\"我连卜三卦，卦象全碎了。\"她解下腰间的龟甲，裂纹如蛛网爬满甲面，\"最后一卦是......'血染归途，宿命再启'。\"
\"什么意思？\"唐三娘的短刀\"噌\"地出鞘。
慕容雪没答话，目光却落在郑灵萱后颈——那里的紫斑虽褪，却露出一道极浅的金纹，像被泉水洗开的锁。
顾修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那纹路他曾在归墟古籍里见过，是\"昭明\"皇族的血脉印记。
\"逆贼？\"他突然想起柳如烟坠下的碎玉，\"柳如烟说归墟是前朝秘钥......难道萱儿......\"
\"嘘。\"林婉儿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郑灵萱的睫毛动了动，手指轻轻蜷起，抓住了苏瑶的衣角。
顾修然呼吸一滞，俯身贴在她耳边：\"萱儿？
我是修然，你听得见吗？\"
没有回应。
但郑灵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她意识里钻。
顾修然看见她眼皮下的眼珠在动，像是在追逐某个画面——那是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画面。
\"她要醒了。\"林婉儿松了口气，抽回帕子。
泉水漫过郑灵萱的后颈，金纹愈发清晰，竟与她原本的幽蓝纹路缠绕在一起，像两簇火焰在皮肤下燃烧。
慕容雪突然攥紧铜钱串子，指节发白：\"那卦象还说......'锁魂者，终将成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郑姑娘，你到底是谁？\"
顾修然没听见。
他盯着郑灵萱缓缓睁开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泉光，却又像映着更遥远的东西——仿佛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正透过她的眼睛，望向千年前的归墟高塔。
郑灵萱的指尖轻轻抚上自己后颈的金纹。
她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该醒了，昭明的守护者。\"
潭边的风突然大了。
顾修然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烫得惊人，像是有团火正从她体内往外涌。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陌生光芒，喉间发紧：\"萱儿？\"
郑灵萱眨了眨眼，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
她笑了笑，声音哑得像刚睡醒：\"修然......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但她没说梦里有什么——她看见自己身披金甲，站在归墟最高的塔上，脚下是千万里山河。
而塔下的阴影里，有双眼睛正盯着她，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冷得刺骨。
林婉儿的药箱\"啪\"地掉在地上。
她指着郑灵萱后颈，声音发抖：\"那金纹......在动！\"
顾修然低头，看见金纹正沿着郑灵萱的血脉往上爬，在她锁骨处凝成一枚极小的锁印。
他握紧她的手，突然听见潭底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这道锁印惊醒了。
\"慕容姑娘。\"顾修然抬头，目光如刀，\"你说的'宿命再启'，到底是什么？\"
慕容雪望着潭底翻涌的泉水，铜钱串子在她掌心勒出红痕：\"是......'逆流'之主。\"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进潭里，\"郑姑娘中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逆流'毒。
那是引魂针，引的是......\"
\"师姐！\"苏瑶突然尖叫。
郑灵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色。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住顾修然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有另一个人，正通过她的身体，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
顾修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离谱，像擂鼓，像战号，像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
\"我在。\"他贴着她的耳际，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不管你是谁，我都在。\"
潭底的闷响越来越清晰。
慕容雪后退两步，撞在石壁上：\"要来了......\"
郑灵萱的额头抵着顾修然的肩，轻声道：\"修然，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她的声音里混着另一种音色，沉稳，清冽，像千年寒潭里的水，\"关于归墟，关于昭明，关于......\"
\"嘘。\"顾修然打断她，吻了吻她的发顶，\"等你好透了，慢慢说。\"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等不得了。
潭水突然暴涨三尺，漫过众人的脚踝。
谢无尘的箫音骤然变调，吹出的不再是压制毒素的清响，而是警示的战歌。
郑灵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金色褪尽，只剩熟悉的清亮。
她扯了扯顾修然的衣袖，笑：\"刚才做了个怪梦，梦见有个穿金甲的女人......\"
话没说完，潭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众人抬头，看见泉眼深处浮起一截青铜锁链，链身上刻满的，竟是与郑灵萱后颈金纹一模一样的秘文。
顾修然望着那截锁链，突然想起柳如烟说的\"归墟是前朝秘钥\"。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郑灵萱，她正歪着头看锁链，发梢沾着泉水，像极了初遇时那个站在茶棚外，说\"这位公子，借个火\"的姑娘。
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郑灵萱摸着后颈的锁印，突然轻声道：\"修然，我好像......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