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发话,两刻钟不到,挡路的巨石被尽数搬移。效率之快,让人咋舌。
前车缓缓驶动,惶惶不安的众人连忙跟上。自觉刨草根,凿木头筒子积攒吃食。
乖顺又听话。
因为他们看清楚了现实,那魔头是不会管自己一家人死活的,起码不会轻易发放粮食和衣物。
而且,这两日来喊累喊得最凶,谋算着想弄来些“好东西”的人悉数没了身影。
睡前还在骂骂咧咧,一觉醒来,那处空空荡荡。
谁的手笔,大家心照不宣,怎能不害怕?
队中的一辆马车内,本就逼仄的空间又安了一桌,三个汉子显得格外拥挤。
不再一惊一乍,瘦猴儿安静靠坐在门边,低着头,好似在和目浅眠。而向来稳重可靠的马哐哐却是浮躁不已,时不时看向朱治,欲言又止。
“咳咳……你可是也觉得我过于顺着楚禾,太过卑微?”
目光过于炽热,让人难以忽略。
忍耐良久,朱治不得不放下图纸,了当出声询问。
说话间,又是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消肿的脸庞又一次涨红。
一旁缩头耷脑的人猛睁开眼,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后,终于在几个见底的水壶里凑出了一碗凉水。
端水,顺胸,极为细致地伺候着。
就是不敢看看朱治的眼睛。
三日过去,武幺等人被挨个儿清算,唯独落下了自己。上苍啊,事出从急,当日他也是无奈之举啊!
“将军必有考量,属下并无此意……只是此番咱们伤亡惨重,粮食钱帛恐无法安抚家眷和弟兄们。”犹豫着,马哐哐点头。
心中愧疚,可想到愁云惨淡哭声未绝的寡妇稚子,以及仇恨难消的众汉子,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楚禾行事不计后果,人命对其而言与路边杂草无异。虽不知将军到底有何打算,但他深觉在楚禾身上是占不到便宜的。
好似与虎谋皮,用词虽不当,意却一样。
而且,造成如此后果,自己难逃其咎。分明是可以阻止这一切的,是他的私心和纵容,让兄弟们无端赔了性命。
待朱治气息平稳,瘦猴儿麻溜儿退后,擦着鼻涕抱膝团坐,耳朵直竖。
太冷了,车内都是这样,随行的人们又该怎么办呢?
一窗之隔,牙齿打架声清晰可闻,瘦猴儿心里沉重。
“这些,我怎会不知呢?”悲痛在半阖的眼底缓缓流淌,朱治哀声低叹。“咱们理亏,且有求于人,只能以大局为重。”
“将军……楚禾到底……”马哐哐不解。仇怨已经结下,显而易见,分开走对双方都好。
出口的话语被对方抬手止住。
喝了口透心凉的泥垢水,朱治皱着眉扭头,视线游移至车门。
“啊?噢……”车内一时静了下来,瘦猴儿觑眼看去,正好对上自家将军飘来的目光。
认命爬起,钻出车外,睇目瞥向被军棍要去了大半条命的武幺。
伤成这样,伏在别人背上动都动不了,倒是不大喊大叫了,只盯着将军的马车寸眼不离。
这小子也是糊涂,为了行动顺利,竟不惜伤害将军身体。
不禁让人有疑,这次只是蒙汗药,若下次呢?武幺此举,不得不说让人寒心。
没好气地哼气,瘦猴儿一阵风溜跑至队侧,跳脚招来骑马到处溜达的杜中乔。
附耳叮嘱几句,待人群疏散得差不多,便火急火燎扒着车杆返回。
还好没错过车中谈话。
只是……
“??州反了。”
“北虏大军压境不发,但大波人马早已潜入中原腹地。阖州城首当其冲,眼下各路牛鬼蛇神齐聚,开始商议着如何瓜分阖州,以及……天下。”
男人嗓音酸涩暗哑,透着浓浓无力感。
“怎么会这样???州……是前凉川王的封地,莫不是?”马哐哐惊骇抬眼,反馈而来的,是将军的闭目颔首。
身形有些不稳,脆弱的木板嘎吱响,马哐哐慌乱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