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空旷处耍杂耍的艺人双手抛接钢刀,娴熟的动作引得路人高声叫好掌声雷动。
“今日是元日,既是一年之始又是陛下的生辰,为恭贺陛下,我再破例给大家看看我的祖传绝活儿…”
“好!”…
(噼里啪啦…)
怀远,院子外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屋子里白月替景星换上了她新做的衣裳,又将她带到了镜前用了些脂粉掩盖了几分脸上的病气。
“真好看”
“是你的手巧”
“你若喜欢,我之后再给你做几身”
“好啊”
“我让双虎和哲奇哥去买烟火了,一会儿我陪你去院子里看”
“嗯”
透过镜子看着她认真地替她绾着发髻,景星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夜幕落下,余一端着吃食和汤药走进了屋中,本想放下就离开却不想会被白月发现。
“余先生”
“嗯”
“长寿面?今日是谁的生辰吗?”
扶着乐音来到桌前,看着碗里的面条,白月不禁有些讶异,身旁的乐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则是一言不发。
“难道是乐音的?”
“我得去一趟军营,会晚些回来,今夜有劳你们陪着她”
“嗯…好”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转头温声对景星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察觉到周遭气氛的古怪,白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一动不动的景星,心中十分困惑可又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今日是你的生辰啊,早知道就给你备贺礼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哦…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见你同余先生说一句话,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啊…”
“嗯”
“为什么?”
“他不该留在这里”
“那他该去哪里?”
“……”
(“咚咚”)
景星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叩门声。
白月起身打开了门,提着一袋糕点的哥舒丹随之映入了两人的眼中。
“舒公子…不对,是哥舒可汗,你怎么…”
“明日一早,我就要回突厥了,特来辞行”
“屋外冷,快请进,我去给可汗煮些茶水来”
“景星姑娘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打量她今日有意被装扮后的模样,哥舒丹不免想起去年今日在船上见到的她,虽然同样是女子装束,但却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昔日的她英姿飒爽,即便是红装也难掩英气,而如今看着却与东楚那些寻常的闺阁女子无异,娇弱得似是风都能吹倒。
“多亏了你和你请来的药师”
“你救我两次,我还你一次,不亏”
“想不到你竟然会是突厥可汗”
“后悔救我了?”
“不救你,我现在怕是已经投胎了”
“药师说了,好好养护,你会安然无恙的”
“我虽不是药师,但对毒还算得上了解,我的身子如何我很清楚,你说的好好养护,应该是让我日日与汤药为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这屋中如同一个陈设一般了却残生吧”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哲奇哥,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不多,今晚一定要让乐音看得尽兴”
抱着一大堆烟火的哲奇和双虎一前一后朝着院中赶,才一走进门就看见端着茶水往房间去的白月。
“月儿月儿,快来帮帮我!要掉了要掉了…快快快!”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都说了太多了,哲奇哥恨不得把街上看到的好玩的都给搬回来”
坐在雪地里的双虎疲惫的揉着肩膀,白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后有些嗔怪地把他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地上凉,你怎么往地上坐啊”
“累了嘛”
“乐音呢?”
“哦,哥舒可汗来了,我就去煮茶了”
“他怎么来了?”
“裴旅帅这是不欢迎本汗?”
双虎话音才落,景星和哥舒丹就一同从屋中走了出来。
“你竟知道我做了旅帅,你是不是在我军中安插了探子”
“裴旅帅是忘了,如今突厥与怀远还是盟友,我又何须安插探子”
“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你一个可汗都能假装士卒跟我一起混入筑京”
“今天是元日,大家都开心些,可汗也好,东楚百姓也好,不妨都暂且忘了吧”
“乐音说得对”
“放烟火放烟火”
“乐音快来看,哲奇哥给你买了好多呢”…
白月小跑上了台阶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落里,哥舒丹立在原处看着他们凑在一起说笑,心思却似乎还在别处。
(“替我寻得空起婆罗花,事成之后我助突厥克敌”
“空起婆罗花?它能解你身上的毒?可药师并未跟我提起过”
“因为是非常之法”
“你从何处得知了它?”
“我说过了我对毒还算得上了解”
“……”
“可汗不必着急回答我”
“若我不答应你,你会如何”
“自己寻”…)
“哇!真好看!”
“烫烫烫!”
“裴双虎!你小心点儿!”
“乐音,我来帮你”
“嗯”
哲奇护着火折子点燃了景星手中的烟火,看着她被火光映亮的笑脸,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
(“砰!”)
(“砰!”)
(“砰”)
绚丽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双虎和白月拉着哲奇追着打起了雪仗,看着他们闹作一团,景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捧腹笑到直不起腰,许久不曾见到她这样开心,三人也被感染了似的大笑了起来,好似一瞬间又一起回到了在风禾学舍的日子。
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从未看过的她,哥舒丹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心中突然希望这一刻能停留得再久一些。
扶着膝盖直起身子,景星仰头望着天空的烟火和灯盏,笑弯弯的眼中泪水悄然从眼角滑入了鬓角。
(“…惟愿与卿岁岁年年”
他说着温热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上,望向她的双眸因为认真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她双手一松便让灯盏从两人之间迅速升上了天空。
“你还没…”
“许了,在心里”
“你许了什么?”)
“惟愿与君岁岁年年”…
苏家旧宅
修葺过的祠堂中,苏家一门的灵位已重新安放,岳灵泽还是习惯如从前一般焚香跪拜,只是这一次面对的终于不再是无名的牌位,而他也不再是以苏家人的身份祭奠。
“乐音不在京中,今年还是由灵泽代为祭奠,愿诸位九泉之下能庇佑她余生喜乐康健百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