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沾染了污浊之气,对孩子们不好。怎么,现在顾家需要,就不怕人家气息污浊了?”
冷寻雁被噎得无言以对,脸上瞬间布满寒霜,
“秦青滟!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让你去是为顾家着想,难道你身为顾家媳妇,要眼睁睁看着顾家受损吗?”
“顾夫人,”秦青滟面露讥诮,
“当你们家媳妇,堪比坐牢。你要是能说服顾倦放我走,我求之不得!”
冷寻雁目光锐利,
“你不必拿阿倦压我,秦小姐,麻烦你搞清楚,是你赖在我们家不走。孩子留下,大门开着,没人拦你,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秦青滟面露挣扎,顾夫人确实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她想起懵懂可爱的孩子们,无法走出去半步。
她舍不下,这是她的骨肉,是她在世上最深的羁绊。
冷寻雁看着秦青滟脸上的挣扎与痛苦,积郁多时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冷笑。
她优雅地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悠然下难掩刻薄,
“这就对了。为人母,就该有为人母的觉悟和牺牲。”
她放下茶杯,目光如冰,
“我们顾家的血脉,金尊玉贵,自然要留在顾家,由顾家精心教养。至于你——”
她刻意顿了顿,上下打量着秦青滟,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说到底,你终究是个外姓人。能让你留在顾家,看着孩子长大,已经是顾家看在孩子份上,给你的最大恩典和体面了。
你要懂得感恩,认清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顾家不会亏待你,孩子们也能有个堂堂正正的出身。
别总是心比天高,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自由。”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婴儿床,
“只怕最后,连这仅有的倚仗,也未必守得住。”
“外姓人?”
秦青滟抬起头,直视着这个女人,没有被排斥在外的屈辱与愤怒,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被叫了这么多年顾夫人,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您不也是外姓人吗?”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悲。
“为了顾家操心劳力半辈子,人前出面周旋的是您,人后立规矩磋磨儿媳的也是您。
每次家里出了事,冲锋在前、四处求人、去做恶人的,永远是您这个外姓人。”
她字字珠玑,
“而您的丈夫,顾家名正言顺的家主,此刻又在哪儿呢?
是又在哪个俱乐部谈大事,还是在书房里修身养性?或是约上三五好友,享受生活。
他倒是永远能美美隐身,把所有脏活累活,都留给您这位外姓人。”
冷寻雁的脸色由青转白,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她死死盯着秦青滟,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秦青滟不再看她,抱起电脑,起身离开,态度坚决,
“顾家的事,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冷寻雁独自一人,僵坐良久,半晌,才缓缓起身离去。
秦青滟站在二楼,看着她离去时极力挺直却难掩孤独的背影,胸中愤怒霎时沉淀下来,涌上一股悲凉与怜悯。
这个美丽强势女人,将一生都奉献给“顾夫人”这个身份。
二人交锋数次,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永远尊贵优雅、头颅高昂、脊背挺直、傲慢强势的女人,骨子里竟有些可悲。
她们两个外姓人日子如烈火烹油,斗来斗去,内姓人却安稳度日。
到底在斗什么呢?
冷寻雁将自己的一生囚禁在“顾家”这个华丽的头衔下,并且要求后来者也如此。
或许是看不惯秦青滟,主动将自己价值与丈夫解绑,渴望着凭借自身能力立于人世。
而冷寻雁,似乎早已放弃了这种可能,并试图将异类都同化成她的模样。
秦青滟无奈叹息。
她们都是被困住的人,只是被困在了不同的牢笼里,都同样让人窒息。
婴儿房内,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平静下来。
秦青滟走到婴儿床边,注视着她们的睡颜,心中泛起柔软。
她抬头,目光越过他们,望向窗外被暮色笼罩的天空。
她没有云皎奔袭千里,拯救世界的能力。
得知云皎再次奔赴战场,她能做的只有担忧和等待。
她也没有江心萤翻云覆雨,玩弄权术的手段。
她对冷寻雁的反抗更像是不痛不痒的挣扎,轻易被人拿捏住软肋。
她会的,好像只有拉片画分镜拍电影。
就连拍电影,都因为种种原因,被迫下桌。
在光影构筑的世界里,她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她现在只有庆幸,两个精力无穷的小魔头,终于睡着了。
应付完顾夫人,她有些累,但没有去休息,有些急切地走进书房,打开了熟悉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冷光映亮她的脸颊,她专注地投身于热爱的疆场。
外界的一切喧嚣,顾夫人的刁难,顾倦的若即若离,初为人母的兵荒马乱,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外。
当人生有了主线任务,其他的琐碎不值得她过多地投入情绪。
当熟悉的影像流淌,脑海中构建画面与节奏,秦青滟的眼神专注而明亮。
这里没有谁的夫人,谁的母亲,她是破土而出的导演秦青滟,追求她未完待续的事业。
夜深了,但对她而言,属于自己的时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