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撞击。球拍勉强触到了球,但回球绵软无力,划出一道又高又飘的弧线,落点就在德国队半场的中路。一个完美的、送给对手的杀戮机会球!
网前,俾斯麦·伯克兰德的身影如同等待已久的猛禽,瞬间启动!他的冲刺迅猛而精准,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手臂后引,球拍高高扬起,阳光在拍弦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一记雷霆万钧的高压扣杀,即将为德国队锁定第二盘的胜利!
“结束了。”德国队教练席上,贝尔蒂·波尔克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笃定的光芒。
“啧,没油了。”越前龙雅懒洋洋地又掰下一瓣橘子,似乎对结果已无悬念。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从绝望深渊中爆发的最后火星,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猛地横移、飞扑!是基斯·笛特利希!他无视了身体发出的每一个濒临崩溃的尖叫信号,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都灌注在这孤注一掷的拦截之上!他的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开来,球拍如同绝望的盾牌,迎着那枚呼啸而来的死亡光束悍然挡去!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网球狠狠砸在基斯的拍框边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腕猛地一挫,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那枚黄色的流星被改变了方向,却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斜斜地朝着场外飞去。
“OUT!”
线审果断的喊声响起。
德国队得分!第二盘结束!
“Ga,setandatch,Gerany!6-3!”主裁的声音洪亮地宣布。
基斯重重地摔落在硬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撞击和脱力而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暴风雨击垮的倦鸟。汗水混杂着塑胶颗粒黏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痛楚,视线一片模糊,只剩下汗水浸入眼睛的刺痛。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看那冰冷的比分牌。
底线处,修·欧多纳鲁如同被那声宣判抽走了最后一丝魂魄。他手中的球拍“哐当”一声脱手掉落,砸在深蓝色的硬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首盘胜利时的狂傲与自信早已灰飞烟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自我厌弃的绝望。汗水沿着他失神的脸颊滑落,滴在红色的队服前襟,晕开深色的水渍。那双曾跳动着桀骜火焰的异色瞳,此刻只剩下死灰一片的空洞和动摇,仿佛连灵魂都被刚才那记失败的回球彻底抽走。他不敢看倒地的基斯,不敢看场边任何人的表情,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崩塌。
英国队休息区,一片死寂。失败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选手通道的阴影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南霁歧。他脸上没有任何安慰或鼓励的神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寒潭深水。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了场上的混乱与绝望,精准地钉在了那个失魂落魄的红发少年身上。
在修·欧多纳鲁试图逃避般地垂下头,想要隔绝整个世界目光的瞬间,南霁歧动了。他几步就跨到场地边缘,在修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攫住了修的后脑勺!
“呃!”修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
那只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强行扭转了修的头颅,强迫他扭过头去,视线无法逃避地、直直地对准了场地中央——那个刚刚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浑身汗水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的基斯·笛特利希!
“看清楚!”南霁歧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灵魂的锋锐,狠狠扎进修的耳膜和心脏,“看看你搭档现在是什么样子!看看他为了站在这里,为了撑住你那愚蠢的冲动,把自己烧成了什么样!”
修被迫看着基斯,看着他因脱力而颤抖的手臂,看着他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在身上的队服,看着他强忍着痛苦试图站直却一次次微晃的身体……那些自责和逃避的借口,在南霁歧这双冰冷洞悉的眼睛和基斯此刻惨烈的形象面前,被瞬间撕得粉碎。
南霁歧俯下身,逼近修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严厉到近乎残酷的审视:“他拼到现在,每一分力气都榨干了,骨头缝里的意志都烧出来了,就为了守住那么一点点该死的希望!你凭什么放弃?嗯?告诉我,你凭什么?!”
他猛地松开钳制修后脑的手,力量之大让修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南霁歧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声音沉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听着,小鬼。帮不上忙的时候,就给我死死守住你该守的位置!帮不到他,也绝对不许再扯他的后腿!把你这身没用的丧气给我收起来!握紧你的拍子!”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修摇摇欲坠的心防上。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扒开伪装、直视自己软弱的巨大冲击。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视线再次模糊,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的泪水,而是被一种滚烫的、混杂着强烈羞耻和不甘的火焰烧灼得发痛。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只有基斯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突然,修猛地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过眼睛,再抬头时,那双异色瞳中所有迷茫、动摇和自厌的灰烬被彻底扫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淬火重生般的、带着灼痛和决绝的火焰!他弯腰,一把抄起掉在地上的球拍,五指死死攥住红色的握柄,指节再次因用力而泛白,却充满了磐石般的坚定。
就在这时,一只滚烫、沾满汗水却异常沉稳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修剧烈起伏的肩膀上。
是基斯·笛特利希。他不知何时已经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修的身后。他脸上依旧毫无血色,汗水不断淌下,胸膛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穿透乌云的星辰,里面燃烧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直视着修那双重燃火焰的异色瞳,声音因为脱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力量:
“看着我,修。”他用力按了按修的肩膀,“别听那些狗屁!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赢回来!”
修的肩膀在基斯滚烫的手掌下猛地一颤,他霍然转头,对上基斯那双燃烧着纯粹信任、如同穿透厚重阴云星辰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只有一种磐石般沉甸甸的力量。基斯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宣言——“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赢回来!”——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修刚刚被南霁歧的冰水浇透、又被自我厌弃的火焰灼烧过的心脏上。
“基斯…”修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但那双异色瞳中,所有的混乱、迷茫瞬间被一种更为炽烈的光芒取代——那是被绝对的信任点燃的、近乎悲壮的决绝火焰。他不再需要言语,只是狠狠地点了下头,如同立下血誓。手中的球拍被握得更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进那冰冷的碳纤维之中。
第三盘的战鼓,在凝滞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骤然擂响。
轮到德国队塞弗里德的发球局。他站在发球线后,脸上“矜持之光”的漠然似乎更甚,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的神只面具。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对面半场。网前,基斯·笛特利希的身影依旧带着明显的沉重感,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扯着透支肌肉的酸痛,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有上一盘末段的涣散,反而凝聚着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塞弗里德抛球,引拍,蹬地!动作流畅迅捷,如同设定好的精密程序。网球化作一道凌厉的黄绿色光束,带着强烈的外旋,直射向英国队半场的发球区内角,落点刁钻地压向基斯的反手位!
基斯瞳孔微缩。脚步在意识之前已经本能地向左横移,身体重心下沉,球拍引向身后。然而,就在他挥拍迎击的瞬间,一股剧烈的、源自肌肉过度透支的撕裂感猛地从右腿后侧爆发开来!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和变形。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德国队半场,俾斯麦·伯克兰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骤然亮起!如同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的鹰隼。基斯腿部肌肉那细微的抽搐、挥拍节奏那不足零点一秒的迟滞,如同最清晰的信号,被他瞬间捕捉、分析、预判!他高大的身躯在基斯引拍动作尚未完成的刹那,就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启动!不是冲向预判的落点,而是斜向穿插,如同最老练的猎手,精准无比地封堵在了基斯这记反手回球最可能、也是最具威胁的斜线穿越路径之上!
与此同时,塞弗里德也如同与俾斯麦心意相通般,迅速向中路移动,完美地封锁了直线回球的通道。一张针对基斯·笛特利希的天罗地网,在电光火石间已然织就!
基斯的球拍终于触球。反手挥出的轨迹,果然如同俾斯麦所料,带着强烈的侧旋,意图撕开斜线大角!网球的飞行轨迹,正正地朝着俾斯麦提前封堵的位置呼啸而去!
“结束了。”场边,贝尔蒂·波尔克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笃定。俾斯麦的预判从未出错,这一次,这个被彻底榨干的英国人,将是压垮英国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越前龙雅抛起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锁定了那枚飞向死亡陷阱的网球,轻轻“啧”了一声。
就在网球即将飞抵俾斯麦早已严阵以待的、如同钢铁闸门般的球拍前方时——
一道红色的闪电,撕裂了英国队半场沉闷的空气!
是修·欧多纳鲁!
在基斯挥拍、身体因为腿部剧痛而出现微小僵直的刹那,修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异色瞳就捕捉到了一切!不需要言语,不需要信号,一种源于无数次并肩作战、源于灵魂深处刚刚被点燃的、对搭档绝对信任的本能,驱使着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启动之快,爆发之猛,甚至超越了他体能巅峰的状态!
他冲出的方向,并非基斯回球的落点,而是——俾斯麦·伯克兰德那张预判大网唯一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缝隙!那片因为俾斯麦要封堵斜线而稍稍暴露出的、靠近边线的狭长地带!
他的身影快得拉出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双脚在硬地上蹬踏出刺耳的摩擦声。在网球即将被俾斯麦球拍捕获的前一刹那,修的身体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个理论上不可能到达的位置!他的手臂伸展到极限,球拍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拦在了网球的飞行轨迹之上!
“砰!”
一声清脆而充满力量的撞击!不再是绝望的格挡,而是灌注了全部意志和力量的截击!网球被修用拍面精准地一切,借力打力,化作一道更快、更疾、更刁钻的白色流光!
它没有飞向俾斯麦,也没有飞向塞弗里德,而是沿着一条不可思议的、紧贴球网边沿的微小缝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穿了德国队两人之间那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配合间隙,直坠对方发球区内的边线死角!
“啪嗒…”
网球落地,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安静地向前滚动了一小段距离,停在边线之内。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中心球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观众席上无数张开的嘴忘记了合拢,无数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
俾斯麦·伯克兰德保持着封堵的姿势,冰蓝色的瞳孔第一次因为极度的错愕而微微放大,死死盯着那颗停在边线内的网球,仿佛无法理解它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塞弗里德脸上那层“矜持之光”的漠然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基斯·笛特利希缓缓站直了身体,腿部肌肉的剧痛依旧存在,但他脸上的苍白被一种灼热的光芒所取代。他转过头,望向那个刚刚完成惊天补位、胸膛同样剧烈起伏却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的红发搭档。汗水顺着基斯的脸颊滑落,但他的嘴角,却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
他的目光越过球网,落在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的俾斯麦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整个球场的、平静而强大的力量,清晰地响起:
“很遗憾,俾斯麦先生。”基斯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球场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般砸落,“你的预判确实精准。但这一次,你似乎忽略了一点——”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回身旁那个红发少年身上,嘴角的弧度温暖而笃定,如同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
“我身边站着的这个人…他比你,更了解我下一步会做什么,更清楚我此刻需要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因为,他是我选择的搭档。我们,是一体的。”
修·欧多纳鲁没有回头,他依旧保持着截击后的姿势,胸膛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红色的队服上。但那双异色瞳中,所有被点燃的火焰都凝聚成一点无比锐利、无比坚定的寒星,死死锁定了网对面那两位震惊的德国王者。他手中的球拍,握得如同他此刻的脊梁——宁折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