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终于控制不住了，一下一下落在夜风中。他喉咙干得像灌了沙，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不能回原路。”
“不能再靠近营地。”
“必须走没人走的路。”
他的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地形图。他知道，西南方有一条枯水河沟，荒芜难行，但却是这片山地唯一一个敌人没布岗的地方。没人会想到有人会走那条路，因为那不是路，那是天然的断崖、乱石、泥潭交织的死亡陷阱。
可秦苍知道，他没得选。
“想走活路，就得走鬼门关。”
他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翻出一小包干粮，迅速嚼了两口，又灌了一口温着的水，不为补充体力，只是为了稳住心神。
忽然，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截线绳，系在手腕上，那是小虎缠他留下的东西，说是“保平安的”，一根粗得像马鬃的破布绳。他当时没当回事，现在却把那绳子缠得死紧，仿佛是一种承诺，一种未说出口的誓言。
“那小崽子还等我。”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却有种撕开夜色的冷意。
他开始撤退，极其缓慢地，从沟槽滑入山腹。那枯水河沟就在前方三百米开外，一旦进了那里，就没人能追上他。但同样的，一旦出不来，他也会困死其中。
周围越来越静，静得他几乎能听见树枝在生长的声音。他不敢回头，怕看到那几双眼睛正埋伏在黑暗中。风从身后推来，仿佛鬼手。
终于，他抵达了河沟边缘。
那是一个灰白色的地带，布满断枝、嶙峋石骨，像是天地开裂时撕扯出的伤口。这里没有生机，也没有退路。一进去，就只能靠自己活着走出来。
他低身而行，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沉进泥坑。他一声不吭，只是双手死死撑住岩壁，一点点把自己拔出来。泥水灌进衣服，冰冷刺骨，像是腐血灌入心头。
他继续走，前方的路越来越窄，石壁像是闭合的兽口，要把他吞进去。他每一步都要判断，哪一块石头会塌，哪一处裂缝会陷，哪一个横枝能当支撑。没有人帮他，没有人为他指路，只有风、冷和黑暗陪着他。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腿脚已经酸得不像是自己的，手上的茧也被磨开，血与泥搅在一起，黏在指缝间。但他不能停，不能躺下，不能给自己一秒喘息的机会。
“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他咬牙，一步步向前。
终于，在一片沉积岩后，他听见了不属于自然的响动。
是低语，是金属轻碰的声音。
他眼神一凛，趴伏在地，缓缓探出头。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不是敌人。
是游击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