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缓缓沉落,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圣地之外,人头攒动,众人皆翘首以盼,等待着迟迟未见动静的观礼仪式。
“快看,有人靠近了。”
随着低呼一声,众人目光齐齐投向光幕内,落在那道依稀可见的身影上。
“怎么就一个人出来迎接?是不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欸,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圣地刚成立,哪有这么多人手,派一个带路的已经能给我们面子了。”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那道身影从光幕内走了出来,径直穿过人群,朝着远处走去。
“???”
“这人谁啊?不是来引我们进去观礼的吗?”
“不知道啊,面容也看不清,修为境界应该会很高,该不会是思琴楼楼主吧?”
“我觉得不大可能,或许是……”
徐寒衣越走越远,身后嘈杂的议论声被风渐渐吹散,耳畔只剩下自己轻浅的脚步声。
也不知漫无目的走了多久,她踏着满地月光,来到一条小溪旁,终于停下了脚步。
溪水潺潺,映着天上的皎皎月色,泛着粼粼的光。
徐寒衣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抬手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漫过脸颊,将眉眼间的沉郁冲淡了几分。
“咯咯哒。”
就在这时,一只野鸡从溪对岸踱了出来。许是深山少有人迹,它只瞥了徐寒衣一眼,便抖了抖羽毛,自顾自朝远处的密林走去。
……
片刻后。
徐寒衣将处理好的野鸡放进锅型灵器,沉思片刻,从储物空间取出仅有的几样调料一一放入,随后点燃篝火。
她坐在篝火前,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火苗,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悠悠飘向远处,缠上那些过去很久却又历历在目的过往。
“你师姐都这样拖累你了,你为什么还愿意将她带在身边?”
“我一定要治好师姐的病。”
“我看你是图她身子吧,像你这么虚伪的人我见多了。”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说秦郎?!”
“师姐?你没睡着啊?没事的,师姐,雪瑶姑娘也只是开玩笑,你别生气。”
“我告诉你,只要秦郎想要,我可以立马毫不犹疑地将身子给他!”
“无药可救的蠢货。”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野鸡汤快熬好了,师姐快来尝尝我的厨艺有没有长进,雪瑶姑娘你也尝尝。”
“凭什么给她……唔……秦郎的厨艺又精进了。”
“我是凌战宗宗主,你若愿意,可以拜我为师。”
“多谢雪瑶姑娘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还要带着师姐去好多地方玩呢。”
“我若是知道你师姐的病因呢?”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师尊,不知这野鸡汤合不合您的胃口?”
“还算凑合吧。”
“师尊要是喜欢,徒儿今后有空便做给师尊尝。”
……
“师父,尝尝我刚熬的野鸡粥。”
“野鸡???哪里来的野鸡???”
“就在后山啊,那只野鸡可肥了,尾巴也挺好看的,五颜六色的,弟子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的野鸡。”
“那是我养的妖宠青鸟,竟然被你当成了野鸡煮了。”
“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
“师父,要糊锅了。”
就在徐寒衣愈发出神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川……”
徐寒衣猛地回头,望着不远处正朝她走来的黑衫男子,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强压住心头翻涌的冲动,声音冷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林川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走到徐寒衣身边坐下,将快要糊底的野鸡肉翻了个面。
篝火的光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映得眉骨愈发清晰。
徐寒衣怔怔的望着林川,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念想,像被风吹动的火星,猝不及防就燎起一片滚烫。
她嘴唇微动,终究没再开口,只任由沉默随着木柴的噼啪声漫延开。
“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徐寒衣被一声轻唤拉回思绪。抬眼时,林川正拿着一只表皮酥黄中着点焦黑的鸡腿,停在她嘴边。
“……”
徐寒衣别开脸,避开那递到唇边的鸡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不饿,你走吧。”
“师父……”
林川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徐寒衣猛地起身。
“你不走,我走,再跟过来,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衣袂翻飞间,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仿佛身后的篝火与那道黑衫身影,都成了该被彻底摒弃的过往。
……
当林川再次寻到徐寒衣时,她正坐在一个小山坡上,静静地望着泛白的天际。
四周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坛,夜风拂过,卷起她微乱的发丝,也带起一丝淡淡的酒气。
林川默默走到徐寒衣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放在一旁的手紧紧攥住。
徐寒衣没有丝毫反抗,只是指尖微微颤了一下,目光依旧望着天边那抹渐亮的鱼肚白。
“在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外出被仇敌杀害,我因为是蕴灵仙体的原因,被父亲所在的修仙家族带了回去。”
她轻声说着,神色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们待我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我用蕴灵仙体帮他们温养器物灵性,他们给我一口饭吃。”
“八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家人,那是一只由灵石天然雕琢成的小雀鸟。它不会说话,却总陪着我,安安静静听我讲那些没人听的话。”
“后来,这只小雀鸟,在我仙体的温养下,逐渐有了灵性,开始变得宛若活物一般。”
她声音很轻,被林川攥着的手,不知何时悄悄回握了一下。
“然后那只小雀鸟扔下师父飞走了?”
林川往她身边凑了凑,掌心微微用力,将她的手裹得更紧了些。
“没有。”
徐寒衣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垂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低了几分:
“它被我堂姐看见了,堂姐问我索要无果后便寻来了姑母,姑母以堂姐是族中希望为由将它夺了过去给了堂姐,而堂姐当着我的面将它毁了。”
“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明白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被更有价值,更有前途的人轻易夺走并毁掉。”
“原来,师父这强烈的占有欲,源头竟在这里……”
林川暗自思忖,掌心下意识地更紧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