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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番外(二)(2 / 2)

崔珣在上一世时,因为极度的自卑,几乎从未对李楹主动表明过心迹,反而是李楹大胆的多,待他终于抛却心中负担时,距离他生命结束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在这最后的时日里,他遍体鳞伤,余下寿数所剩无几,即使和李楹相处在一起,也总是萦绕着一份惶恐和酸楚,从来没有像今生这样,能够自由自在的,对李楹表达着自己炙热的感情。

上一世,李楹主动靠近他,这一世,他想主动靠近李楹。

李楹微微红了脸庞,她取了匕首,绞下自己一缕发丝,递给崔珣,崔珣珍而视之地放入荷囊,他说道:“明月珠,这荷囊,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即使我死了,都不会不见。”

就和上一世一样。

李楹啐了口:“不要乱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还等你回来娶我呢。”

崔珣点头,笑如春风:“我会的。”

船只即将启程,崔珣上了甲板,李楹还依依不舍在岸边和他招手,崔珣也迟迟舍不得进船舱,他忽听到身边一个声音道:“阁下,有点像一位故人。”

-

崔珣回了头,他愣了愣,居然是鱼扶危。

鱼扶危在永安元年高中探花,终于实现了他一展抱负的心愿,他从正九品校书郎做起,如今已经做到三品洛州刺史,洛阳是陪都,洛州刺史举足轻重,地位接近宰相,足以见女帝对他的器重。

崔珣抿了抿唇,拱手行了一个礼:“鱼刺史。”

鱼扶危年过中旬,相貌并未有太多衰老痕迹,仍然如青年时那般俊美无俦,想必相由心生,他生性豁达,狂放不羁,即使身在官场也没有改变,所以才能相貌没有多少改变吧。

待崔珣直起身子,他坦然看着鱼扶危,鱼扶危上下打量着他,这双眼眸,实在太像那人了,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秾艳绮丽,还有冷淡如霜雪的气质,和那人如出一辙,鱼扶危试探问道:“小郎君,是故人么?”

崔珣点了点头,鱼扶危长吁一口气:“果然。”

他目光凝聚向岸边的李楹,还是一样的清丽秀美、端庄娴静:“她,也是故人吧?”

崔珣又答了声:“是。”

鱼扶危怔愣半晌,才叹道:“好。”

也不知道这个好字,是在感叹崔珣与李楹,还是在感叹格外开恩的命运。

鱼扶危又看向崔珣背着的行囊,道:“你要去长安?”

“嗯,去赶考。”

“她不去?”

她自然指的是李楹,崔珣道:“不去。”

“可惜了。”鱼扶危道:“陛下十分挂念她。”

陛下指的是女帝,女帝登基以来,改“圣人”称呼为“陛下”,她对早夭爱女的挂念天下皆知,原本全国四万座佛寺的长明灯随着崔珣病逝,灯芯一夜之间全部熄灭,怎么都无法点燃,女帝伤心欲绝,后来,灯芯居然自己又重新燃了起来,女帝顿时又腾起了希望,希望爱女已经投胎转世,而不是魂魄再留在人间。

如今随着女帝年过八旬,生命逐渐要走到尽头,她对爱女的思念更加强烈,鱼扶危道:“不过,陛下就算再怎么挂念明月珠,也没有劳民伤财,派人去四处寻找明月珠的转世。”

崔珣道:“明月珠曾经和陛下说,愿陛下做天下人的母亲,陛下也做到了,她登基以来,从谏如流,勤政爱民,或许,她认为,只要她将这个国家治理的好,那她的明月珠,就一定会生活的很好,而明月珠,已经拥有了另一对父母,开启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她不愿打扰她,有缘,自可再见,无缘,也不必强求。”

鱼扶危听后,笑了笑:“你对陛下的心思,向来揣测的比我好,陛下应是这般想的。”

崔珣摇头:“这不是陛下的心思,而是一个母亲的心思。”

是一个无私的、不求回报的母亲的心思。

鱼扶危点了点头,他又问崔珣:“那你呢?我以为,你不会再入朝堂了。”

毕竟崔珣前世的朝堂经历,实在不是很愉快。

崔珣坦然:“大丈夫生于世间,一身本事,自当为国效力,为民请命,而且我能有来生,已是上天的恩赐了,自然要还予众生。”

鱼扶危略微诧异,他端详着崔珣,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和前世容貌类似,但已不再阴鸷狠戾,鱼扶危道:“你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但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过于惨痛的经历让他一时之间堕入无间地狱,但出了地狱,他还是那个赤子之心的天威军十七郎。

崔珣一笑,他反过来问鱼扶危:“那鱼刺史呢?真的放下过往了吗?”

鱼扶危坦陈道:“有时候午夜惊醒,也会问自己是谁,但醒来后,去到官衙,看到一个个殷殷陈情的芸芸百姓,又觉得,我是谁,重要么?重要的,是我想做谁。”

他看向远处,运河水域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为官以来,见惯世间疾苦,更觉人生须臾,不过短短数十载,心可困于方寸,也可翺翔天际,可耽于仇恨,也可造福万民,看如何选择罢了。”

鱼扶危谈话间,尽是襟怀坦荡,看来这十六载的为官生涯,的确又历练了他,崔珣点头:“鱼刺史,是要去洛州么?”

鱼扶危道:“不错,你若要去长安的话,倒是可以同行一段路。”

崔珣笑道:“好。”

鱼扶危看向岸边已经越来越远的李楹,虽然已经远到看不清,但仍能看到李楹一直在那里,目送着崔珣,鱼扶危笑着拍了拍崔珣的肩膀:“这次殿试,一定要拿个头名,状元宴上,我要喝你们二人喜酒。”

崔珣微微一笑,颔了颔首,眸中是独属少年郎的骄矜和自负:“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