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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1 / 2)

虽然因陈曦鸢的离开,东屋又空出来了,但考虑到偌大的家,今晚就自己两个人。

阿璃就还是睡少年的房间,少年则继续睡太爷的房间。

深夜,躺在床上的阿璃仍然睁着眼。

“嗡!”

东屋卧房床底下,剑匣开启,那把剑飞出,直冲而上,揭开窗户,来到二楼房间里,悬于女孩头顶。

阿璃看着它。

长剑缓缓下移,发出类似轻哼的颤鸣,皎皎月光经它折射变得更加柔和,连掀起的风都和煦似蒲扇摇曳。

柳玉梅知道,远决定带阿璃出门走江。

她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也不确定那日自己是否已经从秦岭回来。

所以出门时,她故意将自己的那把佩剑留了下来。

她柳玉梅可以缺席这一天,但她的宝贝孙女,不能失去这一晚的陪伴与慰藉。

在身侧奶奶的“注视”下,阿璃缓缓闭上了眼。

……

“你的肉丝面。”

“好,谢谢。”

刘昌平接过面条,搅拌几下,连吃了好几口。

然后再夹起面前的笼包,蘸醋后送入嘴里。

大早上的,天蒙蒙亮,升了点雾,街面上,唯美冻人。

来这里吃早饭的人,哈出的气,已明显有点见白,迫切需要这里热腾腾的蒸气,做一点中和。

又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这家早餐店门口,司机下了车,看了一眼后头出租车的车牌,跟早餐店老板要了馄饨和包子后,就在刘昌平对面坐下。

“哥们儿,这车是你的。”

“嗯,是啊。”

“从金陵拉的长途?”

“对。”

司机问了刘昌平价格,刘昌平了个数。

“嘿,这你就亏了啊,就是黑车跑这个价也不值当啊。”

“我是正好要来南通,就顺手接了一个。”

“哦,原来是这样,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那就是老婆家是这儿的?”

“有个亲戚家在这儿。”

各地出租车司机都有自己的信息圈子,刘昌平就格外留意那种从金陵到南通的包车。

有合适的机会,他就从金陵往南通开一趟,顺路再去李大爷家看看坐坐。

本地司机要的馄饨上来了,二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着天。

在得知刘昌平接下来要去石南镇时,本地司机笑着谈起他前不久拉的一个去石南镇的客人,是个老道士。

“………哈哈,你好笑不好笑,那老道话里兜兜转转的意思就是,只要我给他车费打折或者干脆不收他车费,我就能立刻感情顺遂、婚姻和谐、家庭美满、事事顺利。这他妈的不是扯蛋么!

你是吧,哥们儿?”

刘昌平:“呵呵呵。”

将最后一个笼包放入嘴里,刘昌平站起身去跟早餐店老板结账,还顺便把那位本地司机的早餐钱也一起结了。

转身回自己出租车的途中,本地司机伸手拍了一下刘昌平的胳膊:

“谢了,哥们儿!”

“不客气。”

刘昌平坐进车里,将车发动,调头,前往石南镇。

到了镇面上,继续往北开,过了史家桥后,东侧第二个村道口子拐入。

刘昌平走这路线,比回自己家都熟。

因为他最近刚搬了家。

新买了一套房,正在装修,等装修好后还得晾挺久。

考虑到孩子很快就要出生,到时候两边父母都会来照顾,就得重新租一个更大点的房子。

上次来南通,车刚停,就被“远哥”他们坐上了车,让自己以最快速度赶回金陵。

最后到达的那个目的地,算是周边鲜有的高档区,刘昌平留意到了。

回去后思虑再三,他就又来到这个区询问是否有房出租。

不出意外,这个区的租金价格确实很高。

但考虑到距离住进自己买的新家,至少还得有半年时间,为了让自己妻子和将出世的孩子住得舒服些,刘昌平还是决定租。

手头有点紧,这房租和押金还是找车队里的兄弟们借了些,但拿着钱去中介签合同时,却被告知租金价格改了。

价格低到让刘昌平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中介告诉他,房主没打算靠租房子挣钱,只想找个人住进去帮忙养一养人气,珍惜点屋子即可。

刘昌平难以想象,这种好事儿会就这么地在自个儿头上,虽然过去一年多来,确实也没少。

不过,签合同前刘昌平还是特意询问了中介,房主是否知道自己老婆怀孕将生的事,因为很多人忌讳这个,叫借死不借生,认为租户在自己房子里生了孩子,会抽走自家的子孙息。

中介笑着,那一栋楼都是一个房主的,你随便生都用不完。

现在,刘昌平已经把家安顿过来了,自己母亲也从老家过来准备照顾陪产。

刚告诉妻子价格时,妻子还不信,觉得是她之前不同意租这么贵的房子,所以丈夫故意哄骗她,直到看到租房合同且亲自去问了中介后,才不得不开心地感慨一句:也不知道你在哪里踩到了这种好运。

直到一次在单元门口,见到走进去的周云云和陈琳时,刘昌平才知道这好运来自于哪里。

出租车驶上坝子。

刘昌平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礼品取出来。

来得勤,礼自然就贵不起来,只是表个心意,里面有一半还是自己母亲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

“嗯?”

在一楼没看见人,刘昌平有些奇怪,这个家里,今儿早好像格外冷清。

二楼房间里,阿璃穿好了衣服。

见惯了阿璃的古风,再看阿璃穿探险队风格的队服,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李追远将一顶帽子戴在阿璃头上。

女孩一只手抓着帽檐,面带微笑,看着少年。

这一刻,端庄与野性,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

“走吧,车到了。”

二人背起登山包,牵着走,走下楼。

李追远并不知道刘昌平今早会来,但他确实来得很是时候。

原本,少年就不打算坐飞机,毕竟去的是丰都,自己也提前跟“师父”打过招呼。

在天上飞,固然速度更快,可也更容易被动手脚。

虽然少年觉得自己的“师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让自己空难,但让自己返航或者迫降附近机场,还是轻轻松松。

刘师傅看着少年与女孩走了出来,再看着他们的装束,心里就有了一种预感。

刘昌平:“走?”

李追远:“走。”

刘昌平:“现在?”

李追远:“现在。”

刘昌平打开车门:“上车。”

李追远与阿璃坐到后车座,二人的登山包都放在脚下。

刘昌平自己把礼物提着放进厅屋后,就回来发动起车子,等驶下坝子上了村道后,他才问道:

“去哪里?”

“丰都。”

“好像听过。”

“川渝那边。”

刘昌平神情僵了一下。

李追远:“不方便?”

刘昌平摇头:“不是,等到前面,我看看能不能买份地图。”

上了省道,在一个大货车比较多的服务区里,刘昌平停下来,买到了自己想要的长途地图。

顺便,他还给自己妻子打去了一个电话,告诉自己妻子要出一趟长途。

“老公,我们家其实没那么大压力,你没必要为了挣钱那么拼命。”

“拉的是房东。”

“老公你注意安全。”

二人在电话里都笑了。

妻子又追问了一次,是不是开玩笑,刘昌平给了确认回复,是房东。

回到车上,重新开车上路。

通过后视镜,刘昌平看见少年坐在那里看书,女孩则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犹豫了一会儿,刘昌平还是开口问道:

“远哥。”

“嗯?”

“那个房……你们饿不饿?下一个服务区我们吃饭?”

“你吃吧,我们包里有。”

“好,好的。”

刘昌平还是没打算问房子是不是远哥租给他的。

李追远其实不知道这件事。

亮亮哥那里的房子请谭文彬帮忙出租,中介会跟谭文彬通气租客的信息,谭文彬知道是刘昌平后,就顺手把人家房租给免了。

太过的事儿,都没必要跟远哥提。

这么做,也不算是慷他人之慨。

刘昌平是认识薛亮亮的,那次在南通他载着薛亮亮去江边,亮哥跳江找媳妇儿时,刘昌平以为亮哥跳江自尽,还把人家放在岸边的衣服收回来坐在车里流眼泪。

长途行驶,对开车的和坐车的,都是一种折磨。

阿璃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当一只手握着少年的手时,窗外的风景对她而言,是那么的新鲜。

天黑后,开了一整天的刘昌平他还能继续开,但在李追远的要求下,还是在省道边寻了个镇,在里头的宾馆开了两间房。

房间里可以洗澡,李追远先洗了,把水温调合适且将里面的温度洗上来后,让女孩进去洗。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洗完澡出来的阿璃,坐在椅子上,李追远拿着毛巾帮她擦拭着头发。

“只能就先这样了,明早再给你梳头。”

阿璃摇了摇头。

意思是,她不觉得自己明早还需要梳头。

她不会允许自己过去的生活习惯,在此时成为负担。

李追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让自己过得更舒适点。”

女孩仍是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李追远:“我看到后,也能更舒适点。”

标间,一人一张床。

李追远将灯熄了。

躺在床上的女孩,将头侧过来,看着隔床上的男孩,外面的星光与她的眼睛辉映。

李追远:“晚安。”

阿璃闭上了眼。

前半夜,旅馆里偶尔传来些许吵闹嘈杂声,等夜渐深后,一切都归于安静。

但当时钟跨过零点时,女孩自床上坐起。

隔床上,李追远也睁开了眼。

“吱呀……”

房间门被推开,李追远从房间里走出,阿璃跟在后面。

二人本就是和衣而眠,下床出门很简单。

隔房间里,开了一整天长途的刘昌平,鼾声震响。

李追远与阿璃走到楼道尽头,上楼,来到了这家长条形旅馆的天台。

旅馆背面,有一块坟岗,立着一座座墓碑。

南通那边流行将墓碑做成楼房手办,夜里经过时让人难免瘆得慌;

这里的墓碑则都很正常,正常得每一座墓碑边,都站着一道半透明的白色人影。

老人占多数,但也不乏年轻,更是有幼童的哭闹。

他们站在那儿,身影不断地前后摇晃,头顶晴朗的夜空也被乌云遮蔽,镇上夜里先前会零星传来的狗叫,此时也都噤声。

李追远怀疑,这可能是来自丰都的一场试探。

并不算强烈,毕竟只是一座普通镇上的坟岗,也不可能蕴养出什么大邪。

而且,人家葬在这里,是在安息中逐步消解的,李追远也没兴趣因为对方吵到自己睡觉,就要把这片坟头都清理一遍。

最关键的,是谁将他们给引动起的。

阿璃抬起手,指向坟岗后头的山坡。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风水之气依旧在女孩指尖的操控下,向那里快速聚集。

七道身穿红衣的女人身影,逐步显现。

她们肤色惨白,带着龟裂,眼角嘴角皆有黑血溢出,且一个个脚上都捆着锁链,串在一起。

这是标准的陪葬煞,她们都是曾经的殉葬者,寓意死后继续伺候墓主人。

在她们显露出身形后,后方浮现出一顶轿子,轿子前后各有一众纸做的家丁抬举。

轿中那位,应该就是主使者。

轿帘掀开,露出一张缝缝补补的脸,每一条缝隙里,都有浓郁的尸气溢出。

轿子里,不是鬼魂,而是一具尸体。

不是死倒,也不是僵尸,是尸胎。

在道家经典里,尸胎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具备更高的灵性以及可塑造性,能够以新的方式继续修行。

其实,志怪故事里,很多山神土地,前身就是这些东西,以人间功德,不断洗去自身尸气,以期有朝一日能褪去枷锁得道成仙。

可眼前轿子里的那位,分明是走错了路子,她执念非但没消解,反而愈来愈深。

深陷对自身美貌的追求,将一张张人皮贴合在自己脸上,可死前带着怨念的尸皮很难维系长久,她只能一层又一层地覆上去,到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手下的这七个红衣女人,也都已经成了煞,比厉鬼还要凶。

轿中人的老窝,肯定不是在这里,她是特意过来的。

酆都大帝的法旨,世间鬼物皆得响应。

坟岗上的逝者残影加剧了摇晃,营造出更为强烈的鬼气森森,七个红衣女煞逐步向旅馆走来,行进中伴随着铁链碰撞声。

后方的轿子内,女人将轿帘放下,像是懒得再看的样子

她很自信。

李追远不知道她的这种自信到底是来自哪里。

她应该真的不知道,今晚她特意从老窝出来,跑到这里,到底要对付的是谁。

上一次自己去丰都,路上遭遇的是鬼帅鬼将鬼判官,甚至还有阎罗借机出手。

虽上次地藏王菩萨入酆都时,地狱遭受荡涤,但世上人何其多,鬼就更何其多。

再者又有赵毅高义,发动赵家人员,主动支援地狱基层建设。

都过这么久了,酆都的鬼官缺额肯定早就填补完毕。

可这次,它们没出现,却让一个附近山头上带着孽气的尸胎自信满满的露面。

是它们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么?

肯定不是。

因为,李追远已经不再是上次去丰都的那个少年了。

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一个是酆都大帝,一个是酆都少君。

你们间无论再怎么闹矛盾,到最后很大概率又会忽然和好,那

南通方言里,形容一个人精明算计,叫“鬼精鬼精的”。

这些阴司鬼官,就是字面如是。

李追远摊开右手,恶蛟浮现。

恶蛟的气息一显露,远处坡上,轿帘再度被揭开,里面的女人目光里流露出震惊。

她没能看出李追远与阿璃身上的特殊,只觉得是俩灵觉敏锐充其量有那么一点点道行的孩,但她却能清晰感受到恶蛟的凶厉。

但,李追远把恶蛟喊出来,不是为了针对她的,她还远远不配。

恶蛟自少年掌心盘旋而上,随即飞窜而出,撞入一块区域后,一名鬼差显露出本体。

鬼差跪伏在地,腰间系着明黄色的卷轴,恶蛟缠绕住鬼差身躯,血盆大口张开对着鬼差脑袋。

只等李追远示意,它就能瞬间将这鬼差吞噬。

鬼差没敢反抗,额头抵着地面,头上的差帽滚在地。

派了这么低级的一个鬼官,不,都不能叫官而叫吏,这家伙,做鬼也这么倒霉,如此受排挤。

李追远扬起手,恶蛟松开了身下的鬼差,飞回少年掌心。

鬼差将帽子捡起,戴回,然后对屋顶上的李追远不停磕头谢恩。

只是个来宣旨的,李追远不打算为难他,留着他,也是在向那些鬼官们传达一个讯息,这确实是自己和大帝之间的“私人恩怨”,大家不要互相为难。

此时,七个红衣女煞已经走到坟岗最前端,她们集体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少年与女孩,头发向四周散开,阴风席卷,张开嘴,即将发出厉啸。

阿璃对着她们抬起手,女孩的眼眸里,流转出昔日梦境里的种种恫吓诅咒。

七个红衣女煞在这一刻,集体失声。

女孩手掌一握,她们更是瞬间闭嘴。

远处坡上,轿子地,女人从里面走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宾馆天台上,李追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想到了当初猫脸老太太来家里借地方办寿宴时,自己带着阿璃隐藏于寿宴中,他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实则,当时的阿璃,只是在看着自己非常投入地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