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莫名其妙的针对,若说要“既来之则安之”,那是不可能的。
李莲花心里翻涌着一股无名火。从那日起,他每晚都拼命修炼,指尖凝气时连烛火都跟着明灭不定。
终于在某个微风和煦的午后,慢慢的探索着半年修炼的成果,一缕神识竟如游丝般探出体外——这一探,竟撞见了令他浑身发冷的景象。
他目力所及之处,市井间烟火缭绕,挑夫的扁担压得咯吱响,农人的锄头正翻起新泥,就连茶馆里算账的掌柜都在拨弄算珠,每一寸空气都浸着活气。
可当神识往更远处蔓延,那些未踏足的街巷却如被按下暂停键,行人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僵立原地,连檐角的蛛网都凝固在风中。
李莲花猛地攥紧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踉跄着扶住桌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次初到新地,孩童们总在嬉闹间突然换牙,老树会在眨眼间抽出新芽,就连酒馆老板娘眼角的皱纹,都像是在他推门的瞬间爬出来的。
“这世界以我为中心……”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破碎的颤音,“我不来,时间便死了;我一到,万物又突然活过来。原来我所谓的江湖闯荡,不过是在书页间翻跟头吗?”
莲青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时,李莲花浑身汗毛倒竖。
“你猜得八九不离十。这里是书界,你便是那书页间的提线木偶。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早被写进章回里。”
李莲花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木椅发出刺耳声响。
他盯着莲青衣摆处若隐若现的墨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雨夜救下的老乞丐,那人生前总念叨的陈年往事,此刻想来竟与书中某段闲笔分毫不差。
“可他们明明有血有肉!”他突然低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街角卖糖人的老头会哄孩子,客栈里的小二会偷藏私房钱,这些都是假的?!”
莲青抬手虚点,半空浮现出一卷泛着微光的书页,墨迹正簌簌落下:“真假又如何?从前你不过是文字堆砌的躯壳,但如今——”莲青指尖划过李莲花眉心,后者顿觉灵台清明,“你的神识已破出书页,若要改写结局,便看你敢不敢撕了这命运的篇章。”
夜风卷着未说完的话撞进窗棂,李莲花望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指缝间还残留着方才修炼时的灵力。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这熟悉的声响此刻听来,竟像是书页翻动的轻响。
李莲花喉间滚动了两下,却发不出声音。窗棂上的月光被云翳遮住,他忽然觉得那些市井喧嚣都变得遥远起来,连屋内燃烧的烛芯爆裂声都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