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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是她!真的是她!(2 / 2)

他望着那片剧烈翻腾、痛苦呜咽的阴影,伸出的手缓缓、缓缓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不能急。

不能吓到她。

她的魂魄如同狂风中的蛛网,脆弱得随时会彻底崩散。那非人的躯壳,是牢笼,亦是此刻维系她存在的唯一屏障。

狂喜的余烬尚未燃尽,更深的痛楚与怜惜已如寒潮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他缓缓地、沉重地坐回矮榻,脊背挺直如孤峰,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伤。

时间在压抑的呜咽声中缓慢流逝。

白子画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方引发风暴的素帕。他指尖微动,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帕子,将其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叠好,收拢入袖中,贴身放置。

那朵淡黄的雏菊绣纹,紧贴着他的心口,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却也是此刻连接着他与她灵魂的唯一信物。

房梁上的混乱动静渐渐微弱,最终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仿佛那小小的身躯已耗尽了所有力气,蜷缩在阴影最深处,陷入一种自我保护般的沉寂。白子画知道,她并未沉睡,那紧绷的气息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没有离开。就这样守着,如同守着一颗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心。

那天以后,绝情殿陷入了一种比以往更深沉、也更小心翼翼的宁静。

蟒蛇——或者说,白子画心中那个被重重迷雾与痛苦包裹的女孩——将自己更深地藏匿在房梁那片最幽深的阴影里,几乎与沉木融为一体。

它的气息沉寂得近乎虚无,仿佛真的化作了殿宇的一部分。它不再追逐阳光,不再靠近书案,更不再享用任何点心。

那双熔金竖瞳偶尔睁开,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漠然与疏离,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它无关,连白子画的存在也成了背景。

但白子画知道,这漠然之下,是惊涛骇浪后的疲惫与惊惶筑起的高墙。他不再用探究的目光凝视房梁,而是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融入了无声的日常。

他依旧在庭院打坐,在窗边看书,在灯下处理卷宗。只是,他打坐时散发的灵力变得更加柔和、包容,如同温暖的潮汐,无声地包裹着整座绝情殿,也温柔地拂过房梁那片阴影。看书时,会刻意将翻页的声音放得更轻。处理卷宗,笔尖沙沙的声响也刻意放缓。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那个藏在黑暗里的灵魂:我在这里,很安静,很安全。

他不再尝试放置新的点心,却将那枚旧宫铃重新系回窗边的梅枝。风起时,清脆空灵的“叮铃”声依旧会响起。每当铃声回荡,白子画总会状似无意地抬眸,用眼角的余光捕捉房梁阴影的动静。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漠然沉寂的表象下,当铃声响起时,那片阴影里紧绷的气息会极其细微地松动一丝,沉重的呼吸会有瞬间不易察觉的凝滞——那是残存的魂魄对熟悉声响的本能反应。

他不再取出素帕,却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方带着雏菊绣纹的柔软布料,目光投向渺远的夜空,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

哼唧兽成了唯一被允许靠近房梁下方活动的“使者”。白子画会特意在哼唧兽的小窝旁,放上一些它喜欢的、散发着自然清香的灵果或晒干的药草。

哼唧兽起初战战兢兢,但发现房梁上的“大邻居”对它的小动作毫无反应后,胆子渐渐大了些。

它有时会叼着果子在窝边啃食,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有时会抱着晒干的宁神花茎磨牙,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

白子画注意到,当哼唧兽发出这些细微的、代表着生活气息的动静时,房梁上的沉寂似乎也会被打破一丝,偶尔能捕捉到极其轻微的鳞片摩擦声,仿佛那藏在阴影里的存在,也在侧耳倾听这平凡的热闹。

日子在这样无声的守护与小心翼翼的试探中滑过,转眼秋去冬来。

长留山迎来了第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覆盖了殿宇飞檐,庭院古梅,将世界装点得一片素白清寒。

绝情殿内,炭盆散发着融融暖意,却依旧驱不散源自房梁高处的那份冰冷沉寂。

白子画坐在窗边矮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

寒意似乎也侵入了殿内,他察觉到房梁上那沉寂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凝滞,带着一种深冬蛰伏般的僵冷。

他放下书卷,起身走到殿心。指尖凝聚起精纯温和的灵力,化作肉眼可见的、带着融融暖意的淡金色光晕,如同初升的朝阳,缓缓向上弥漫,最终温柔地笼罩了整片房梁区域,尤其是那片最幽深的阴影角落。

这暖意如同春日午后最和煦的阳光,带着驱散严寒、抚慰心神的力量。

起初,阴影中毫无动静,仿佛那暖意被彻底隔绝。但白子画耐心地维持着灵力的输出。

过了许久,久到殿外的雪光都暗了几分,那凝固的阴影边缘,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一片覆盖着暗紫鳞片的、只有手指长短的蛇尾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试探,从最深沉的阴影里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层淡金色的暖意光晕边缘。

仿佛被温热的泉水烫到,那尾尖猛地缩回了一下。但仅仅片刻,它又再次探出,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

冰冷的鳞片贪婪地汲取着那温和的灵力暖流,细微的颤抖似乎平复了一些。

白子画的心湖微澜。他没有停止,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提供暖阳的大树。

那小小的尾尖最终没有再缩回,而是安然地搁在了光晕的边缘,随着呼吸极其轻微地起伏着。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下,却已是冰封关系中的第一道裂痕。

——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绝情殿庭院里的古梅落尽了最后一片残雪,新绿的嫩芽悄然萌发。窗外的风带来了泥土解冻和草木萌动的清新气息。

房梁上的阴影似乎也随着季节的流转而松动了一丝。虽然依旧深藏,但白子画能感到那沉寂的气息不再像寒冬那般凝滞得令人窒息了。

偶尔,在阳光最盛的午后,他能捕捉到阴影深处那双熔金竖瞳会悄然睁开一条缝隙,无声地追随着他在殿内移动的身影。那目光带着一种沉静的观察,以及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长久守护后滋生的微弱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