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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它没有离开。它只是……换了个地方。(1 / 2)

四目相对。

一方是渺小如尘埃的人类,白衣染霜,清俊绝伦的脸上带着苍白,眼神却沉静如渊。

一方是盘踞如山岳的巨兽,暗鳞如铁,熔金竖瞳冰冷地审视着眼前的存在。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月光无声地移动,殿宇的影子被拉长。

白子画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下,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巨蟒眼中那细细一条的瞳孔却立即收缩。

冰冷的舌信往前探出一截,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不知是试探还是警告。

山峦一样庞大的蛇躯在琉璃瓦上以极慢的速度和极轻的动静开始蠕动,白子画冷眼看它逼近面前,巨大的头颅遮挡了上方的月亮,迫人的巨蛇阴影之下,他渺小得堪比尘埃。

眼下的情况他也不知是好是坏,仰头与巨蟒对视片刻,他的目光转而去看放在一边的梨花糕,随后迈开脚步。

巨蟒低垂着庞大的头颅,白子画将糕点端在手里,思索良久,两指捏起一块,然后坦然地放进嘴里。

他不急不缓地迎着金色蛇瞳咀嚼,直到一根分叉的红色蛇信伸到碟子边上,白子画咀嚼的动作一下顿住。

他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你……也要吃?”

巨蟒的蛇信动了动,唰一下舔上他的脸,速度之快,白子画完全没有防备,僵立当场。

脸上残留着蛇信冰冷滑腻的触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草木清气。手中的玉碟微微倾斜,几块梨花糕险些滑落。

巨蟒巨大的头颅并未收回,熔金般的竖瞳依旧沉沉地锁着他,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暴戾似乎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专注。

它庞大的身躯停止了逼近,只是维持着这个极具压迫感的俯视姿态。

空气仿佛凝固了。月光无声流淌,将一蟒一人对峙的身影拉长,投在琉璃瓦上,形成一幅诡异又奇特的画面。

白子画缓缓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忽略脸上残留的异样感,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糕点碟。

他再次捏起一块梨花糕,这一次,没有放入自己口中,而是用指尖托着,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试探意味的姿态,朝那近在咫尺的巨大蛇吻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稳,眼神沉静,没有退缩,也没有攻击性,只有纯粹的试探。

时间被拉得极长,夜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哼唧兽在远处的瓦片上紧张地缩成了一团。

巨蟒分叉的红色蛇信再次无声探出,不再像刚才那样迅疾地舔舐,而是在空气中极其缓慢地接近白子画递过来的指尖,和那块小小的糕点。

冰冷的信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白子画托着糕点的手指指背。紧接着,蛇信灵活地一卷,轻柔却精准地将那块梨花糕卷走,缩回了狰狞的巨口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若非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它吃了。

没有攻击,没有威慑,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份由他亲手递上的、微不足道的食物。

白子画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抬头再次望向那双巨大的熔金竖瞳。这一次,在那冰冷深邃的眼底,他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餍足,以及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重新盘膝坐下,在离那巨大头颅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守护,又如同陪伴。

巨蟒也重新安静下来,沉重的呼吸声变得悠长而规律,熔金竖瞳若有若无地映着月光下那道白色的身影。

自那月夜无声的触碰与回应后,一种微妙的平衡在长留殿顶悄然建立。

白子画依旧会在夜深人静时踏足殿顶,带来的食物花样更多,有时是清甜的果脯,有时是蕴含着微弱灵气的泉水。

巨蟒的反应依旧寡淡,大多数时候只是闭目沉睡,但白子画放下东西离开时,偶尔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凝的目光无声地追随着他,直到他御风远去。

而当他靠近到某个距离时,那无形的阻力似乎减弱了,不再像最初那样坚不可摧。

它默许了他的靠近。

长留弟子们渐渐习惯了尊上时常立于山巅或短暂停留殿顶的身影,也习惯了那盘踞殿顶的庞然大物带来的、仿佛融入山体本身的沉重威压。

最初的恐慌褪去,敬畏依旧,却也多了一丝麻木的平静。只要那巨兽不挪动,不伤人,日子似乎也能照常过下去。

摩严对此始终沉默,只是事务愈发繁重,门规执行得更为严苛,仿佛要用这种方式维持某种岌岌可危的秩序。

笙萧默则忧心忡忡。他敏锐地察觉到白子画对那巨蟒的关注日益加深,几乎到了倾注心神的地步。

他试图询问,得到的只是白子画沉静的目光和一句“无妨”。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滑过。

直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狂风呼啸,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雷声滚滚,震得整个长留山都在颤抖。

这样的天气,连巡夜的弟子都缩回了室内。

绝情殿内,白子画并未入眠,而是在灯下翻阅一卷关于上古异兽特性的典籍。

窗外风雨如晦,殿内却异常宁静,只有烛火偶尔跳跃一下,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不知为何,今夜他心绪有些不宁,仿佛即将发生什么。

他放下书卷,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下方长留殿的方向,然而风雨太大,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偶尔被闪电照亮的、空荡荡的殿宇轮廓。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那盘踞在殿顶、如同山岳般存在的沉重威压似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