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下去。
“只管说。”李致不耐烦道。
罗极柊急忙跪下,以额贴地,才敢将那话说出口:“暗传[二龙相争,天降灾祸]!”
这俨然是将战乱归咎于今上夺位不正,残害手足,惹怒上天降祸大巍了。
罗极柊不敢深入解释,只将身子伏得更低,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如今,又出了这种反诗,恰似火上浇油。百姓愚昧,最易受这等诛心之语煽动,若激起民愤,恐生大乱啊陛下!所以,臣认为,眼下应将苏大人送走,以求平息这场风波。”
离开长安……
苏沉从纸页上抬眼,再次望向御座之上的李致。
其实罗大人考虑是不错的,只是他不知,龙椅上的天子和他早已被子午蛊紧紧缚在一起。
是李致用余寿折半为代价,日日夜夜以精血滋养,才换得他苏沉如今还能安然站在这紫宸殿中。
即便是裴子瑜那般精通奇门之术的人,也没有将这子午蛊分离而保苏沉无恙的法子。
久离长安,对苏沉而言便是一个字,死,李致自是不会允准,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罗极柊以为天子会错了意才如此震怒,忙道:“陛下息怒,臣并非是指将苏大人交给北狄,只是暂且外派些时日,至少避开这风口浪尖……”
“朕说了,不可能。”李致打断他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苏沉哪里也不去。”
罗极柊顿时语塞,他悄悄抬眼,看看面色铁青的皇帝,又看看神色平静的苏沉,心里泛起嘀咕来。
这反诗写的有头有眼的,难道是真的?
……所以先前立君后那番话……啊……不能细想……不能再细想了。罗极柊面色如纸,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沉无声地给李致递了个眼神。
“起来吧。”接到那眼神的李致语气缓和了一些,“此事,还需与裴相,太傅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是,谢陛下。”罗极柊起身。
此时,门外恰巧传来了通传声:“通政司使虞照青觐见。”
值此动荡之际,最令人忧心的莫过于地方势力趁乱生变。
好在有虞照青坐镇通政司,监督各州府动向,传达朝廷诏令,将兵马粮草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罗极柊对虞照青固然是敬佩的,可也想不通这件事跟通政司能有什么关系?
通传声后不久,一身月白色官袍的虞照青垂眸而入。
“微臣参见陛下。”虞照青抬手行礼。
……
一想到上一世苏沉与这人在西南亲密无间同榻而眠,李致就连牙关都发酸。
他素来将这人的名字死死压在心底最晦暗处,往日里他是能不想就不想,能不听就不听,更遑论见了。
可此时人已站在他跟前,李致也趁这难得机会,对他用挑刺的眼光上下端详起来。
立在御案前文臣低垂着头行礼,广袖垂落,露出清瘦腕骨。站姿笔挺,宛若一枝带雪的白梅骤然绽放在沉闷的殿宇中。
光是站在那,空气中都仿佛萦绕起书卷冷香交织的气息。
这还没看到脸,李致已经越看越不是滋味,不想再看下去了:“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