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他便自请戍边。
“到了西北,总还能做些实事。至少,战场上真假一目了然,忠奸不必藏头露尾。”
虞照青语带讥讽。
苏沉听得似懂非懂,只隐隐觉察出虞照青对废帝李牧有些埋怨。
[若有一只手,能将这纷乱之力尽数归拢……]
寿王殿下尚且不能,那声名狼藉的李致更是别提了……
虞照青神色消沉,喃喃道:“只可惜太子殿下英年早逝……若是他在……”
若他尚在……
苏沉忽然怔住了,看向虞照青,若有所思:“若是太子殿下还在……?”
虞照青道:“若太子殿下尚在,一切自会简单许多。”
……
简单么?
那灯火长明的慎思堂,那一封封去往各地的飞书,和一封封各地回禀的奏报……
想到这,苏沉忽然眼眶一红,摇头道:“不对,虞照青……我们都错了……”
东宫的太子殿下,他从小有大志,从来爱民胜过爱己,罪己而非罪人,似乎任何寄托,任何重任,他都能一肩担起。
他居留东宫之中,旁人不了解他,情有可原。可自己那时每日值守东宫,伴在太子身侧,怎会直到今日,才明白呢……?
那时太子殿下夜以继日的批阅各地飞书、奏报,与群臣商议国策,事无巨细。
殿下体恤人情,容纳私意,纵有异议掣肘,也从不放弃,一一说服劝解,
哪怕是最后那趟西北之行,也是为促成戍边将士的共识。
太子殿下并不是生来就能够将这纷乱之力尽数归拢,他只是一刻也不停的在做这件事。
“人死不能复生,太子殿下已过世十载,如今活着的人还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也未免太过可悲了。”苏沉将眼眶中的湿润强行咽下,语声低沉却坚定,“太子殿下未竟之事,总要有人去做。虞照青,既然我们都有同样的志向,为何我们不能去做呢?”
虞照青道:“人微则言轻,纵有千般心志、万般谋算,终究不过一纸空谈。想要聚力合势,若无天子、东宫相当的名望与地位,给出的许诺与威慑,又有谁会当真?”
苏沉想了想,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虞照青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还没听说早朝上的事,面色有些困惑。
可苏沉已然起身,朝着他缓缓俯身,端庄持重,一揖到底:
“我愿接续昔日殿下未竟之志,往后,还望虞大人不吝赐教,助我一臂之力。”
*
凌太傅府。
“我也反对。”凌太傅沉声道,“好歹是做人老师的。李致发瘟,你也跟着他发癫不成?”
苏沉言辞恳切,解释道:“我若得君后之位,便可名正言顺与诸方势力往来周旋,联手抗敌,推行太子殿下遗留的国策。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凌太傅厉声斥道:“愚蠢。君后,即是皇后,历朝历代,哪有后宫干政的先例。更何况,你今日仍是将士英杰,不将你交予北狄,大巍百姓尚有缘由信服;可一旦身分转变,世人便只道昏君好色,男宠误国!届时天下悠悠之口,会将你置于何地?你可曾想过?”
凌太傅一字一顿道:“切莫忘记,湛王前车之鉴。”
同是一个人,同是一桩事,只因身份不同,便可从万众称颂,变作众口唾弃。
世人之心,竟如此诡谲反复,真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