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白逊的一行人出发了。
据点周围的地貌因两位极界兽王的战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的云层迟迟无法聚拢,魔法天幕的金色光辉直白地展现在地上生灵的眼中,流转的魔法文字与牢不可破的术式构造,让这片被魔法天幕笼罩的大地无处可逃。
地上有一个深度达到八百多米的天坑,因两位极界兽王的重量与战斗的余波,天坑下的第一土层显得尤为坚固,因为大部分土层都被挤压堆积了起来,形成坚硬的外壳。
兽人以承柱为中心,在半空建立了据点,据点下方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泥土柱子支撑,八百米深的天坑就在据点的下方。
安长行、犬养、敖青、十泉浩、白逊,五人使用风行符化作清风,飞向只有圣月岛特派员知晓的撤离点。
此时,距离[虹龙]死亡只过了三个小时,兽人据点正在调动先前撤离的兽人重回据点,下方的天坑已经被浊潮灌满了一半,不少极兽漂浮在浊潮里,满心欢喜地等待浊潮上涨将它们送回地面。
[母亲]深深地睡了过去,就在兽人据点的旁边。
第四层极界的原生极兽对兽人的信赖荡然无存,它们无法移动站立睡着的[母亲],只能在[母亲]和兽人据点间布下重重阻碍。
白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短暂的奇迹过后,兽人与极兽又站在了对立面,而促成奇迹发生的功臣却在据点重建后就见不到人了。
“……?哥哥呢?”
十泉浩发问,他只在地下空洞拉扯铁链时见过风间?。
“风间?先我们一步出发了哦,他好像自告奋勇要当先遣队呢。”
敖青笑着解释,心里却在吐槽这家伙肯定又去干什么大事了。
想到这里,敖青感到有些可惜,这一趟旅途的开端,是他逼迫风间?吐出了同族兽人的情报,但直到现在,敖青都没有见过那位同族的龙兽人。
……真的存在吗?
这是敖青心中挥之不去的担忧。
据点还在重建中,极兽也陷入集结期,短暂的和平降临第四层极界。
护送任务终于开始执行,兽人中只有敖青知道,极兽中只有空域知道,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回头路,此地的一切都会被抛之脑后,敖青对待了许久的据点产生了依依不舍的感情。
现在敖青有些后悔。
四年前,破元战争前期,因为龙族君王法帝丰一道圣旨,圣月联军直接把他从上前线的名单踢出去,调派到最安全的圣月岛驻守。
敖青后悔他没有据理力争,争取一个上前线的机会。
十泉浩心里就是满满的兴奋了,一个九岁的孩童在近距离观看了高达两千多米与一千多米的两只大怪兽的搏斗,十泉浩未来的梦中将尝尝出现以[虹龙]和[母亲]为原型异变的怪兽,而巨大化的十泉浩将一拳一拳打退袭击布吉岛的大怪兽,成为守护世界的英雄,甚至他的叔叔十泉介会双手奉上十泉家的功伐之术……
“嘿嘿嘿……”
十泉浩的想象力飞驰,不经意间漏了些笑声出去。
不过,在据点的这些日子,十泉浩见到了许多身受重伤的兽人,渐渐的,他觉得学点医术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种感想当然不能让叔叔知道!等我学成了,帅气地随手治好叔叔偶然间受的伤,然后潇洒转身,假装毫不在意地离开,第二天早上睡醒后,我就能见到[溟泉术]在我的桌子上……
十泉浩的想象力如同他们的前进速度一样飞驰。
另一边,风间?也使用着风行符,在撤离路线的附近寻找失散兽人的身影。
空域被他赶回去处理极兽军的烂摊子,在最后关头,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逊在撤离路线被极兽军埋伏,或者空域暴露引得空域的极界兽王下场,这些发展绝对要避免。
可惜的是,风间?提前两个小时出来寻找,但谁都没找到。
风间?只是想道别。
如果把白逊送到撤离点后,虚假时间囚笼结束使命后自动消失,他们就能平安返回,那么现在就是即将梦醒的时候了。
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说极界之主的试炼,诺一的古怪立场,兽人承柱与魔法天幕的作用,极界之主发动破元战争的目的,亡灵在实验室做的实验……
思考起来,风间?发现他只是解开了虚假时间囚笼的谜团,但涉及到破元战争与极界之主的所有问题,都藏在他无法触及的冰面之下,能透过冰面勉强看清问题已是万幸。
……风间?只想道别,一路走来,他接受了许多人的帮助,这些人马上就要成为梦一般的存在了。
但风间?找不到,一个人都找不到。
望着宽广平坦的荒野,风间?变回人形落地,一根灰色条纹从他的手腕飞出,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梅花鹿女兽人苏宿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神色复杂的风间?。
“你是怎么把我拉到你面前的——不,不对,我的眼前有两幅画面……”
苏宿伸手在左眼的视野里晃了晃,又在右眼的视野里晃了晃。
“你没有把我拉过来,而是重新创造了一个我,一个记忆与另一个我同步,生命体征与灵魂色彩完全一样的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首先,你要明白一个前提,你已经死了。”
风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现在只是一段记录,一段把过去还活着的你重现出来的记录,既然是记录,信息的载体,那么就不存在唯一性,能出现多个你自然就不是奇怪的事情了。”
“……我虽然知道自己死了,但我的推论是有人利用了我的尸体量产亡骸……”苏宿眨了眨眼睛,“你说我是记录?千真万确?”
“是真的……我们身处的第四层极界就是被截取出来的过去的记录,就像单独裁剪下来的影子……”
“不对。”苏宿摇头,“如果我是记录,我的过去与未来都是既定事项,那我应该没有延伸性,无法做出这段记录记载的以外的事情。”
苏宿浅浅微笑,走到风间?面前。
“你猜我刚才在干什么?我啊,在某个结束的战场上,给兽人疗伤,和极兽一起。
以前的我,不可能给极兽疗伤,这是对被极兽杀害的同胞不敬,而现在,我却因为他们那片战场到处都在传颂极界兽王[母亲]的名号,以及[母亲]与兽人合力讨伐危害第四层极界的害兽而动容,情不自禁地感动,为战场上握手言和的双方疗伤……
记录能够随意行动吗?记录可以不按照过去的轨迹运作吗?你把这里比喻成了单独截下来的影子……当影子脱离了本体,影子就成了独立的存在,本体的形状不再束缚决定影子的形状,但是脱离了本体的影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形状?
或许我是记录,但记忆能与其他的我同步,有了成长性的我,还是一段单纯的记录吗?”
苏宿的话如一记惊雷,惊醒身在庐中的风间?。
“——他成功了。”
安长行能使用[归乡路]逃离虚假时间囚笼,并不是什么巧合。
影子脱离本体后,成为全新的独立个体,发展出了新的形状。
当有了全新形状的影子重新与本体产生联系,形状不同的本体和影子,哪边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