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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离间计与美人计之迷神引的恐怕威力(2 / 2)

借着侧身为一位因紧张而打翻酒盏的小官员布菜、收拾残局的机会,甲娘的身体极其自然地微微调整了角度,正对着舞池方向。

她的手腕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中,极其轻微地一抖,食指与中指以一种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频率,极其隐蔽地屈伸了三下——如同蜻蜓点水般,一个不良人内部最高等级的、代表“执行最终指令”的暗号,无声无息地掠过了舞池的方向,准确地投射到柳依依的眼角余光之中。

仿佛是收到了无声的指令。

柳依依那原本清冷如月、流畅如水的舞姿,陡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完美的旋转之后,她的动作猛然间挣脱了群舞的和谐束缚!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又似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附体!

她修长的脖颈如同天鹅引吭般微微后仰,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脆弱而诱人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象牙光泽。

眼波流转间,不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瞬间化作了灼人的地狱业火!

那火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勾魂摄魄,直直地、毫不掩饰地投向了上首的两位贵客——阁罗虎与鲜于仲明!

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飘渺于虚空的淡漠,而是充满了崇拜、渴望、又带着极致撩拨的神采!

那目光似有若无、欲拒还迎,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在阁罗虎那布满横肉、酒气熏天的脸上扫过,激起他更粗重的喘息;

随即又如同滑腻的毒蛇,缠绕在鲜于仲明冷硬如铁、棱角分明的面庞上,试图在那冰封的表面寻找一丝裂痕。

尤其当她的舞步,随着乐声一个陡然急促的变奏,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柳枝,以惊人的速度旋身掠过鲜于仲明席前时!

那清冷如冰的容颜上,竟绽开一个短暂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妩媚浅笑!

红唇微启,贝齿轻露,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如同春水初融,瞬间冲垮了冰封的堤岸!

那眼神,带着钩子,带着蜜糖,带着淬毒的针尖,在他冷硬如铁的脸上,极其大胆又极其短暂地“刮”了一下!

“嘶——!”

阁罗虎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腾”地一下从小腹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盖过了周围的丝竹。

他手中的烤羊腿“啪嗒”一声掉落在面前的鎏金银盘里,油腻的手掌在昂贵的锦袍上胡乱擦了擦,猛地一拍面前的紫檀木案几!

“轰!”

沉重的案几被拍得剧烈一震!

上面堆积的杯盘碗盏“哗啦啦”一阵乱响,几个玉杯翻滚着摔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酒液四溅,染污了猩红的地毯。

“好!跳得好!够劲!够味儿!哈哈哈!”阁罗虎的狂笑声如同炸雷,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连琉璃灯盏都似乎跟着轻颤。

他指着场中如同魅影般舞动、此刻正将妖娆与圣洁诡异融合的柳依依,对惊愕望来的杨国忠吼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赤裸裸的占有欲:“杨相!这个!本王看上了!就这个!让她过来!到本王身边来跳!跳得再近些!让本王看得更清楚!今晚,本王就要她到我的房间里去,为本王跳上一整夜!”

他炽热如火的眼神死死锁定柳依依,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野兽般的原始欲望。

这粗鲁无礼、如同市井流氓般当众索要“玩物”的举动,如同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投下巨石!

不仅打破了“天魔引”营造的迷离氛围,更是对在场所有自诩风雅的汉人官员一记响亮的耳光!

鲜于仲明本也被那惊鸿一瞥的极致魅惑所引,心神微澜。

他并非不近女色,但他看中的,不仅是柳依依那倾国倾城的姿容,更是她那份在方才妖娆魅惑之下依旧隐隐透出的孤高气质。

这种将圣洁与妖冶完美融合的绝世尤物,才配得上他鲜于仲明未来的地位。

阁罗虎这未开化的蛮子,竟敢如此粗鄙地当众索要,视之为可随意狎玩的营妓?

一股强烈的不悦和更深的、被冒犯的占有欲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赤裸裸的挑战!

“哼。”

一声冰冷的、如同寒泉滴落深潭的哼声,清晰地穿透了阁罗虎的狂笑和殿内瞬间有些凝滞的喧嚣。

鲜于仲明缓缓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玉杯,动作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阁罗虎那张因酒气和欲望而涨红的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深入骨髓的鄙夷:“王弟此言,未免太过孟浪,有失体统。”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舞池中似乎因惊吓而停下舞步、脸色微白、楚楚可怜的柳依依,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欣赏(或者说,是对一件稀世珍宝的所有权宣示),“如此色艺双绝、气质高华的佳人,”

他再次加重了“气质高华”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阁罗虎的脸上。

“岂是蛮族营帐之中,供人狎玩取乐之物?岂非暴殄天物,明珠暗投?”

他转向脸色煞白的杨国忠,语气平淡,却带着比阁罗虎的咆哮更沉重、更不容抗拒的压力:“杨相,此女风姿,本将军亦甚为倾心。不若就让她入我将军府中,为贵客献舞助兴,切磋技艺。如此,方不负其才情绝艺,也不至辱没了身份,更显我蜀地待客之雅量。”

他的话语虽是商量,但那微微抬起的下巴,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以及手无意识按在腰间刀柄上的姿态,分明已是命令!

轰!

两个强援,竟为了一个舞女当众争锋相对,言语间已是刀光剑影!

杨国忠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慌忙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彻底碎裂,只剩下极度的惊恐和慌乱,双手连连摆动,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利刺耳:

“哎呀!二位将军!二位将军息怒!息怒啊!误会!都是误会!”他额头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鬓角,紫袍的前襟也洇湿了一片。

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试图用言语的泡沫去扑灭即将爆发的火山:“都是一家人!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何分彼此?切莫为了些许小事,些许小事……伤了和气!伤了和气啊!”他几乎要哭出来,目光在暴怒的阁罗虎和冰冷的鲜于仲明之间来回游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依依姑娘……依依姑娘是荣华苑的魁首,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这是苑中的规矩,也是成都府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夫…老夫虽是相爷,也不好强人所难,坏了规矩,惹人非议啊!”

他急中生智,试图用“规矩”搪塞过去,声音带着哭腔:“要不这样,改日!改日老夫亲自为二位挑选几位才貌俱佳、知情识趣、最善歌舞的歌姬,送到二位营中……定让二位满意!定让二位满意!”

“放屁!”

杨国忠这番毫无骨气、推诿搪塞的圆场话,如同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又泼了一桶滚油!

阁罗虎本就酒气上涌,被鲜于仲明那句“蛮族营帐”、“狎玩取乐”、“暴殄天物”刺得双目赤红,如同被戳中了最痛处!

又被杨国忠这软弱的拒绝彻底点燃了怒火!

他借着酒劲和药力(他自己尚未察觉的迷神引开始生效),哪里还把这个色厉内荏的伪相放在眼里?

他凶暴的目光如同淬毒的标枪,狠狠刺向鲜于仲明那张冷峻的、写满鄙夷的脸:

“鲜于小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争?!装什么大尾巴狼?什么狗屁府邸!什么切磋技艺!不过是想把人弄回去金屋藏娇,装你娘的清高!老子告诉你,这女人,本王今晚就要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激怒的黑熊,轰然站起!

沉重的身躯带起一股混杂着浓烈酒气、汗味、羊膻气以及雄性荷尔蒙的腥风!

沉重的象皮靴踏在猩红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得旁边案几上的杯盏嗡嗡作响,酒液泼洒。

他绕过面前碍事的案几,如同移动的小山,蒲扇般布满老茧、沾满油污的大手张开,目标直指殿中央被这突变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柳依依!他要把她像抓小鸡一样抓过来!

“阁罗虎!你太放肆了!”

鲜于仲明自恃汉将身份,骨子里就瞧不起南诏蛮族,此刻被阁罗虎当众辱骂为“小儿”、“装清高”,这奇耻大辱瞬间点燃了他胸中压抑的暴戾!

他体内的“迷神引”药效也在急速发作,如同催化剂般放大了他的愤怒和攻击性!

他也猛地站起,动作快如闪电,带起一阵铁甲摩擦的铿锵之声!

“锵啷——!”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长鸣,腰间的横刀已被他瞬间拔出一半!

雪亮森寒的刀锋在满殿灯火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厉芒!他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锁定阁罗虎扑向柳依依那庞大而充满威胁的背影,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凛冽的杀意:

“不过一南诏化外蛮王,安敢在我蜀都之地,指手画脚,强抢民女?!真当我汉家无人,刀锋不利乎?!”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精准地戳爆了阁罗虎心中最敏感、最狂躁、最不容触碰的逆鳞——“蛮子”!

“你他娘的找死——!”阁罗虎彻底暴怒!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柳依依,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迅猛速度猛地扭转!血红的眼睛如同地狱深渊,死死盯住拔刀相向的鲜于仲明,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恐怖低吼!

双拳紧握,骨节爆响如同炒豆!他全身虬结的肌肉瞬间贲张,锦袍被撑得几乎要裂开!

他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就要扑过去将这辱骂自己、阻碍自己的汉将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阁罗虎狂吼着转身扑向鲜于仲明,而后者也怒极拔刀、雪亮刀锋完全离鞘、反射出刺眼寒光的瞬间!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如同潜伏在阴影中最灵巧的狸猫,早已借着杨国忠慌乱站起、试图阻拦阁罗虎而遮挡视线的绝妙刹那,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了为阁罗虎和鲜于仲明这两席主宾斟酒的侍女位置上。

是甲娘!

她的心跳平稳如常,呼吸细不可闻。

眼神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由她亲手导演出来的混乱巅峰!

就在鲜于仲明拔刀的动作吸引了全场所有惊恐目光,阁罗虎庞大的身躯也恰好挡住了大部分来自杨国忠和其他官员席位的视线的微妙角度下,她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仿佛要去整理面前有些歪斜的酒壶。

宽大的宫装袖口如同水幕般自然下垂,完美地遮住了她小臂以下的动作。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盖上,各嵌着一枚比米粒还小、色泽与健康的指甲几乎融为一体的精巧机关——那是“迷神引”,不良府秘制的浓缩迷魂药粉,触之即融,遇酒则化,无色无味,挥发极快!

药效迅猛,能瞬间放大服用者内心的负面情绪——暴怒、猜忌、恐惧、占有欲,并使其精神亢奋、行为失控、感官迟钝!是制造“意外”与“失控”的绝佳工具。

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极限!

她的指尖如同蜻蜓点水,又如同最高明的琴师拨动了最细微、最致命的琴弦。

在阁罗虎面前案几上那只盛满了琥珀色剑南烧春的犀角杯口边缘,极其轻微、极其隐蔽地轻轻一磕!

几乎是同时,手腕以肉眼难辨的角度一翻,指尖又以同样的方式,在鲜于仲明面前那只小巧玉杯的杯口边缘,如法炮制!

细微到近乎虚无的粉末,瞬间从机关中弹出,如同投入滚烫酒液中的两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琥珀色的琼浆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犀角杯古朴粗犷的纹理,玉杯温润细腻的光泽,完美地掩盖了这来自地狱的“点睛之笔”。

毒酒已成,鸩羽无形!

甲娘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意地拂过杯沿,随即袖袍垂落,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再次恢复了那低眉顺眼、温顺无害的侍女姿态。

只有她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极寒的锋芒,证明着刚才那致命瞬间的真实。

场面已然彻底失控!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穴!

“王弟息怒啊!”

“鲜于将军不可拔刀!”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有话好说!”

杨国忠和几个伪朝高官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惊叫着,再也顾不得什么宰相体统、官员威仪,连滚带爬地从席位上冲出来阻拦。

杨国忠更是情急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抱住一根即将倾倒的柱子,死死抱住了阁罗虎那如同房梁般粗壮的右臂!

其他几个官员也七手八脚地去拉扯已经拔刀在手、杀气腾腾、眼中血丝密布、气息明显变得更加粗重不稳的鲜于仲明。

“滚开!老匹夫!”阁罗虎正处在狂怒的巅峰,又被“迷神引”的药力烧灼着神经,被杨国忠这蝼蚁般的人物死死抱住胳膊,更加烦躁暴虐,杀心大炽!

他如同被激怒的巨象,被无数蚂蚁缠身的巨兽,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右臂稍一用力,便根本不是杨国忠这养尊处优、早已被酒色掏空的伪相所能抗衡!

杨国忠踉跄间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阁罗虎看都没看被自己差点随手摔倒的杨国忠。

他所有的狂怒和药力催化的暴虐都集中在鲜于仲明身上!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同样双目赤红、气息变得更加不稳、粗重、如同拉风箱般喘息着、显然也受到“迷神引”强烈影响而理智全无的鲜于仲明!

他惊愕地发现,对方眼中那暴怒狂躁的火焰,似乎比自己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混乱,更具攻击性!

那眼神,已经不像人,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只想撕碎眼前一切的凶兽!

这让他感到了一种被冒犯的极致愤怒和一丝本能的危险感!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阁罗虎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面前的案几,落在那只盛放着烤全羊残骸的巨大硬木托盘上。

那托盘由百年铁木制成,沉重异常,边缘还带着烤焦的油脂和凝固的血迹,盘底赫然固定着一根用于切割羊肉、精铁锻造、三棱开刃、尖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破甲锥!

那锥尖的冷光,如同死神的召唤,瞬间点燃了他脑海中毁灭一切的狂暴冲动!

什么理智,什么后果,什么国王哥哥的大计,什么三方同盟,全都被那沸腾的药力和狂怒烧成了灰烬!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砸!砸碎眼前这个竟敢辱骂自己、还想抢走自己猎物、还敢拔刀相向的杂碎!把他砸成一堆烂肉!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阁罗虎喉咙里爆发出非人般的、震碎耳膜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最后的绝命嘶吼!

他用尽全身力气,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如同扭曲的巨蟒般根根暴起!他一把抄起那个至少五六十斤重的沉重大木盘——连同上面残留的沉重羊头骨、油腻的肉渣、啃剩的骨头、还有那根致命的、沾染着羊油和血渍的精铁三棱破甲锥!

他双臂如同巨猿般抡圆,将沉重的木盘高举过头顶,全身的力量灌注其中,手臂的肌肉块块隆起,几乎要将锦袍撑裂!

然后,带着倾泻所有暴虐力量、摧毁一切的决绝,朝着距离他不到五步远、正被两名官员拉扯得身体踉跄、眼神混乱疯狂、试图挣脱束缚再次扑上来的鲜于仲明,狠狠砸了过去!

沉重的木盘撕裂空气,发出沉闷恐怖、如同鬼哭般的呼啸!破甲锥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轨迹!

“将军小心——!!!”鲜于仲明身边的心腹亲兵目眦欲裂,肝胆俱裂地狂吼着想扑上来格挡,但一切都太快了!

太近了!阁罗虎的爆发力在药力和狂怒加持下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鲜于仲明被“迷神引”搅得意识一片混沌,嗜血的杀意、被辱骂的狂怒、对柳依依扭曲的占有欲、以及对阁罗虎蛮力的本能恐惧,如同失控的野火在他体内疯狂膨胀燃烧!

他看到那巨大的、呼啸而来的黑影,本能地想要挥刀格挡!

但被药力侵蚀的身体反应慢了半拍,动作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准和狠辣!

加上被两名官员拉扯,身形不稳,他只能仓促地抬起左臂,试图护住头脸,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右侧闪避!

砰——!!!咔嚓!噗嗤——!!!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牙酸骨酥、灵魂战栗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响!如同地狱的丧钟被敲响!

砰!是沉重如攻城槌般的硬木托盘边缘,狠狠砸在鲜于仲明仓促抬起的左肩胛骨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用重锤敲碎核桃!

巨大的冲击力让鲜于仲明身体猛地向下一矮,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手中尚未完全挥出的、代表着汉家威严的横刀也瞬间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毯上!

咔嚓!是肩胛骨彻底粉碎的声音!

噗嗤——!!!

是利物刺穿血肉、切断血管、撕裂生命的死亡之音!

更致命的是,由于他下意识地侧身抬臂格挡,整个上半身,尤其是脆弱的脖颈要害,完全暴露了出来!

那沉重无比、带着巨大动能的木盘砸翻鲜于仲明后,并未停止!

它余势未消地翻滚着!

盘底那根固定羊头、精铁锻造、尖端在无数灯火映照下闪烁着幽蓝死神寒光的三棱破甲锥!

借着木盘翻滚下坠的惯性,如同被死神之手精准地推动,划出一道极其刁钻、极其诡异、避无可避的弧线!

噗嗤——!!!

一声令人灵魂冻结、血液凝固的、利器深深刺穿血肉筋膜的闷响!

那根锋利无比、专破重甲的三棱破甲锥,如同毒蛇最致命的獠牙,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扎进了鲜于仲明侧颈与大动脉紧密相连的致命要害!

整个三棱锥尖,连带着小半截锥身,瞬间没入!

冰冷的金属撕裂温热的血肉,发出类似湿布被撕开的、令人作呕的声响!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彻底停滞了。

整个喧嚣混乱、杯盘狼藉、弥漫着酒肉香气、熏香、脂粉气和此刻骤然爆开的浓烈血腥味的荣华苑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丝竹声早已断绝,所有的劝解、惊呼、怒吼、惨嚎,都卡在了喉咙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舞姬们花容失色,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

官员们张大了嘴,脸上血色尽褪,如同刷了一层白垩。

侍卫们握紧了刀柄,身体却僵硬如木偶,不知所措。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极致的惊恐、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死死地聚焦在同一个点上——

那根深深刺入鲜于仲明脖颈侧面、只留下短短一截沾染着油腻、血沫和碎肉的锥柄在外的凶器!

以及凶器旁,那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的、滚烫的、刺目的、带着生命热度的鲜血!

鲜于仲明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半跪在地,身体却因脖颈传来的剧痛、冰凉异物感和生命急速流逝的恐怖感而彻底僵直。

他不可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低下头,目光呆滞地、茫然地看向自己脖颈侧面刺出的那截冰冷的、象征着终结的锥柄。

他似乎想抬起手去触摸,但手臂只是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瞳孔已经开始急速放大扩散的眼睛,死死地、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质问地,盯住如同魔神般矗立在他面前、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狂暴余韵和一丝茫然无措的阁罗虎。

嗬…嗬…嗬…

他想说什么?是怒吼?是质问?是诅咒?但喉咙里被涌上的鲜血彻底堵塞,只能挤出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诡异而绝望的抽气声。

大股大股浓稠滚烫的鲜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猛地从他被迫张大的嘴巴、鼻孔,尤其是那个被三棱锥刺穿的、如同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恐怖血洞中,疯狂地、喷溅式地涌出来!

鲜血呈现出一种刺目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红,溅射在猩红的地毯上,染深了原有的颜色,形成更暗沉的斑驳;也喷溅在阁罗虎的锦袍下摆和象皮靴上,留下温热粘腻的触感和刺鼻的铁锈腥气。

嗬嗬…嗬…

鲜于仲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阁罗虎,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疯狂、怒火、不可置信以及对尘世权力的无限眷恋,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被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白所取代。

他那挺拔如标枪、象征着蜀地最高军权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麻袋,带着沉重的甲胄撞击声,轰然向前扑倒在地!

砰!!!

沉重的甲胄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惊心,如同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浓烈到令人作呕、几乎形成实质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熏香、酒气和脂粉气,宣告着死亡的绝对统治。

温热的鲜血,以他扑倒的身体为中心,在名贵的猩红波斯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更加深沉、更加粘稠、更加刺目的暗红,如同地狱之花在人间绽放。

死寂。

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沉甸甸地笼罩着曾经奢靡无度的荣华苑大殿。

只有鲜血从恐怖创口中汩汩流淌、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如同地狱的计时沙漏,冰冷地倒数着所有人的命运。

阁罗虎脸上的狂暴红潮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惊愕和一丝刚刚醒悟过来的、如同毒蛇般噬咬心脏的恐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油污和几点猩红血迹、微微颤抖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还在神经性地微微抽搐、身下血泊以肉眼可见速度不断扩大的尸体,以及那根刺目的、宣告一切的锥柄。

他似乎还没完全搞清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那根沾血的锥柄,在摇曳的灯火和粘稠的血泊中,闪烁着幽冷、嘲讽的死光。

而刚刚被亲随扶着站好的杨国忠,恰好亲眼目睹了那根三棱破甲锥如同毒蛇般刺入鲜于仲明脖颈的最后一幕!

他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一股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碾碎意志的冰寒,瞬间从头顶灌入脚底,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甚至连剧痛都仿佛麻木了。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尖啸、炸裂,如同丧钟轰鸣:

“完了!全完了……全都完了!鲜于死了……死在南诏王弟手里……就在我的宴席上……完了……全都完了!”

死寂被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打破!

是柳依依。

她看着近在咫尺、脖颈插着凶器、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鲜于仲明,那喷溅的鲜血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她素白的羽衣上,如同雪地红梅,妖异而恐怖。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血腥和恐惧,双眼一翻,软软地向后晕厥过去。

旁边的舞姬们如梦初醒,发出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如同受惊的鸟雀四散奔逃,撞翻了乐器,踩乱了地毯。

这尖叫如同信号,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死寂!

“将……将军!”鲜于仲明带来的亲兵们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主将惨死的尸体,双眼瞬间赤红!

如同受伤的狼群,爆发出凄厉的怒吼!

“为将军报仇!杀了这南诏蛮狗!”

“锵啷啷!”一片刺耳的拔刀声响起!十几名亲兵瞬间抽刀出鞘,雪亮的刀锋带着刻骨的仇恨,指向了还处于茫然状态的阁罗虎!

阁罗虎身边的南诏武士也绝非善类!

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震住,但看到对方拔刀,保护王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保护大王!”

“吼!”南诏武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纷纷抽出腰间弯刀或摘下背上圆盾,瞬间结成阵势,将阁罗虎护在中间!

他们体型彪悍,眼神凶狠,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毫不畏惧地迎向鲜于仲明的亲兵!

大殿内,伪朝的官员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向殿门涌去,互相推搡踩踏,哭爹喊娘,丑态百出。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部分想去保护生死不知的杨国忠,一部分想阻拦即将火并的两方,却又投鼠忌器,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阁罗虎被亲卫护住,看着眼前明晃晃指向自己的刀锋和对面亲兵们血红的、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和袍角的血迹,再看看地上鲜于仲明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股冰冷的寒意终于彻底浇灭了他酒意和药力催生的狂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杀了鲜于仲明,等于亲手撕毁了与伪朝和南诏三方之间那脆弱的同盟!

更可怕的是,这等于彻底得罪了鲜于仲明背后那支剽悍的蜀军!

“我……本王……”阁罗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嘶哑,喉咙仿佛被堵住。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阁罗虎!你杀我主将!此仇不共戴天!”亲兵统领目眦欲裂,刀锋直指阁罗虎,“给我杀!剁了这蛮狗!为将军报仇!”

“杀——!!!”

“吼!挡住他们!”

瞬间,刀光剑影!金铁交鸣!怒吼与惨嚎响彻大殿!猩红的地毯被更多的鲜血浸透!原本的奢华盛宴,彻底变成了修罗屠场!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引发一切风暴中心的花魁柳依依,已被两名不知何时出现的、同样穿着侍女服饰但动作异常矫健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架起,迅速从侧门拖离了这血腥之地。

柳依依在昏迷中眉头紧蹙,眼角似乎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身着淡青色宫装、看似温顺无害的侍女——甲娘,早已在混乱爆发、鲜血喷溅的瞬间,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大殿最边缘的阴影里。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一切情绪,仿佛被眼前的血腥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帘下,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正清晰地倒映着殿中疯狂厮杀的人影,倒映着阁罗虎脸上的恐惧,倒映着杨国忠如同死鱼般绝望的眼神,倒映着鲜于仲明身下那不断扩大的、粘稠的暗红血泊。

她的嘴角,在那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分裂的楔子,已深深楔入。

伪朝的最后支柱,轰然倒塌。

燎原的星火,将从这金碧辉煌的废墟中,冲天而起。

任务完成。

暗刃归鞘。

大殿的杀戮仍在继续,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而殿外,成都府沉沉的夜色中,不知何处,隐隐传来几声梆子响,更添几分肃杀。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随着荣华苑内的血腥味,悄然酝酿,席卷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