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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章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死亡(6)(2 / 2)

四下无人后,艾伦突然发难。明知摄像头仍闪着红光,他仍将桌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包括那些千金难求的培养皿。溶液、胶囊、药片和写满字母的纸张混杂在一起,热闹得像韩国部队锅。

没有抢救的价值了。

婴儿们的躯体混在腐蚀性玻璃碎片中,甫一接触空气便迅速枯萎。警报器响个不停,但艾伦发泄一通后心情正好,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甩着袖子踱步而出。

其他人回来看到满地狼藉,脸色煞白。监控忠实地记录了一切,军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整理好了他的罪证。

回到自己的住处,艾伦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浴室泡澡,丝毫不掩饰自己满身的药水味,同寝室的人敲了敲门:

“艾伦?你在吗?”

“有事直说。”

同学习惯了他的脾气,也不生气,“优秀荣誉毕业生要上台演讲。”

“我知道了。”

“晚上就开始了。”

“好。”

等那人离开,艾伦在泡沫里躺下来,脑内翻出自己之前写的演讲草稿,而经过这次旅行后,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当天晚上,穿着学士服的艾伦就出现在了台上,十几岁的他个子略矮,笑容满面,站在同学旁边身高不足气势有余。

这时鼓掌的同学老师们还不知道这个小伙子空着手上了讲台要做什么,没有及时拦下他,会成为老校长走马灯浓墨重彩的一笔;宽阔的礼堂,艾伦面对着噼里啪啦的灯光眯了眯眼睛,背后的冷汗已然湿透,照射在年轻人身上的那一束略温和,他冷郁的下颌轮廓都柔软了些许。

接下来,艾伦就给在座的诸位师生,小刀喇身子——开了个大眼。

演讲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不过大体内容可以概括为:我感谢柏德博士,芝·柏德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一切高尚品质和所有世俗道德的人,一位高智商的让-贝德尔·博卡萨,一位读过书的马西埃·恩圭马·比约戈·涅格·恩东,一位博学多才的奥马尔·穆阿迈尔·卡扎菲,一位手腕颇硬的德西·德拉诺·鲍特瑟,坏比查尔斯·泰勒多一窍,蠢较塞缪尔·卡尼翁·多伊胜三分,她忠诚于理想信念,使布莱斯·孔波雷落泪,心慈手软,可使奥古斯托·皮诺切特默不作声,两袖清风到令费迪南德·埃曼努尔·埃德拉林·马科斯自卑,她自信宛如拉斐尔·特鲁希略,聚富敛财,犹如伊梅尔达,奴颜媚骨,赛过莱奥波尔多·加尔铁里……放眼过去,在毕业的时候辱骂自己的恩师团体,也是极其罕见的,大家纷纷傻了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等药物局的安保人员以及警察带着军棍和枪找到他的时候,艾伦也夹枪带棒像这样放完厥词,然后被他冲上台的好朋友费因,怒不可遏地摁在地上殴打,一边愤恨地怒吼,“你疯了吗艾伦,你忘了是谁收养你长大,教育你成人的吗?你知道这个人的老师是谁吗?没有她根本就没有你!你怎么敢的!你摸着你的良心,你好意思吗!”

艾伦忍受着雨点般的拳头,舍不得对费因说一句重话,却在军方的人来押送他的时候,这个满嘴是血的男孩忽然在一个德裔军人耳边轻声说道,“Kos……dubastard.Ehrlichgesagt,Lebenistiregal……”德裔人听了怒不可遏,连特派队都不怕,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学生了,必须要出重拳。

这个身高两米的壮硕男人如怪物般俯视着艾伦。听到如此忤逆的言论,他猛然将拳头捅进学生腹部,满意地看着对方像煮熟的虾米般蜷缩颤抖,面色惨白如纸。数月后当艾伦结束拘留时,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的他不知自己瘦了多少,但三十磅绝对是有的——如今只剩一副骨架撑着皮囊。他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手指:十片指甲连同脚趾甲全被撬光,裸露的甲床凝结着暗红血痂。

经历这场劫难后,艾伦发现处处都是无形壁垒。或许是军方授意。他本考虑向泰勒求助,但目睹那位坚韧女性如今的处境,终究不忍再添负担。比铺天盖地的孤立敌意更刺骨的,是那天芬恩与众多同窗冷眼看他被铐走的场景——活像看待惹父母生气的顽童。竟无一人认同他的言论,无一人质疑逮捕令的正当性。

费因啊,当你这个备受呵护的幸运儿再长大些,就会明白我为何拼死反抗,到那天,你定会为今日所作所为追悔莫及。

后来在行军途中,发生了割肉求生的事件。通过长期观察,艾伦确认费因的性格与常人无异,只是缺乏生活常识。

活像个天然呆的少年。

只是如此吗?

但那副容貌、体魄、五感灵敏度、神经反射速度、新事物学习能力——全都远超正常人类范畴。最惊人的是堪称荒谬的再生能力。当然,若用\"长期人体实验产物\"来解释,这一切都说得通,他曾质问泰勒:费因真是你儿子吗?他到底是什么?换来的只有闪躲的回应。这个擅长面不改色胡诌的女人,永远挂着令人火大的敷衍。

“还不至于此,后面的事情让我更加手足无措。”那是一个午夜,沉眠的艾伦被一阵极其急促的枪声惊醒,直升飞机的尖啸在头顶盘旋,他披着被子一瞬间坐起来,只看到并不宽敞的卧室里一对人影在涌动。

火药和汗水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每个鼻毛都要揭竿起义了……整个房间瞬间如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艾伦被怼到眼前的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睛。

“谁?”

他反手去摸枕头边的枪,刚触及冰冷的金属质,手却被立刻探过来的军靴啪地一声砸在地上,那一瞬间艾伦的呼吸声几乎停滞了……下一秒,尖锐的惨叫炸开,艾伦头晕目眩,许久之后才发现那是自己。

他确信自己的骨头断了。

铺天盖地的冷水浇到头上。

“回望自己的一生,经历的一切人和事,我都能评价其意义;可是唯独那件事——楚瞻宇做了这件我们谁都没想到的事,就像一根导火索,把原本僵硬的氛围彻底引爆,我应该责备他,我应该恨他的,因为他毁了我的一切,让很多人比死还惨,可是如果换成我,我真的能做得比他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