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里，一个原本靠在墙边阴影里，看似正在打盹的“清洁工”，猛地抬起了头！那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下，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杀机！
几乎在同一瞬间，楼梯间上方拐角处，一个穿着病号服、佝偻着背的“病人”，猛地挺直了腰板，动作矫健得不可思议，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黑漆漆的驳壳手枪！枪口正对着董宏亮的眉心！
76号的暗哨！
董宏亮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转身，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董先生，这么晚了，想去哪儿散心啊？”那个“清洁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完了！彻底完了！董宏亮眼前发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戳破厚纸袋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来自楼梯上那个持枪的“病人”，也不是来自董宏亮身后！
只见那个正准备动手的“清洁工”身体猛地一震，额头上瞬间炸开一个细小的血洞，眼神中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寂的茫然，身体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下去。而楼梯上那个举枪瞄准董宏亮的“病人”，太阳穴上也几乎同时爆出一朵小小的血花，身体失去平衡，像一截沉重的木头，咕咚一声栽倒在楼梯台阶上，手中的驳壳枪滑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快！太快了！从枪响到两个暗哨毙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董宏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甚至没看清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是军统？军统的人来了？！
他们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清理门户的？！
来不及多想，他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就要朝楼下冲！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楼梯的转角处，如同从黑暗中凝聚出来的幽灵，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工装，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的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普通得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
但董宏亮在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来人，居然会是他的姐夫——军统上海站副站长袁世杰！
而此时此刻，自己的姐夫却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与亲切的眼睛，此刻却如同寒冰般冷冽，没有丝毫温度。
董宏亮浑身颤抖，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太熟悉这个身影了，即使对方遮住了大半张脸，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他的姐夫，同样也是他在军统的靠山，可眼下，对方明显就是来杀他的！
他明白自己叛变的事已经彻底败露！
“姐……姐夫……”董宏亮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喉咙里挤出的音节几乎不成人声。
袁世杰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那把装了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
这个动作让董宏亮如坠冰窟。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夫了——袁世杰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姐夫，你听我解释！”董宏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我是被逼的！76号的人对我用刑，我实在熬不住才……但我绝没有出卖你！更没有出卖军统组织！我真的没有！姐夫，你相信我！”
袁世杰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董宏亮浑身发抖：“小亮，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董宏亮疯狂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叛徒。”袁世杰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手中的枪已经擦得锃亮，“尤其是……我亲手带进组织的叛徒，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就由我来亲自送你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