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乔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她几乎已经很少想起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情景了。
“我第一次杀人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也是刚出来国外做任务。那一次是我们团接了个超出我们当时经验和实力的任务,做得很艰难。我们中了对方的圈套,整个团队陷入了危险,我的副团长为了我,受了很多折磨。当时,我很愤怒,也很愧疚,为了救大家出去,所以就杀人了,而且不止一个。当大家全部脱离危险安然无恙的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出手杀了人,不然死的就是我的同伴了。”
“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杀人后悔过,但那次杀完人后,我跟你一样,吃下饭,也睡不着觉,最后一个人去了当地的寺庙,在寺庙里呆了大半个月才慢慢平静下来。你看,我是不是比你还没用?”
“副队长……”狗七愣愣看着陆时乔。
周寅也愣愣看着陆时乔,她说的第一次杀人的时间,应该就是她被赶出去不久之后的事。当时十字猎团都还只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团里也没个大人,可想而知作为团长的陆时乔承受了多少压力,越了解,就会越觉得她到底有多了不起。杀人后一个人在寺庙呆了大半个月……他心里有些心疼,那是承受了多大的心理煎熬。说起来,这几年来,她一个人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东西。
“狗七,”陆时乔收回目光看向狗七,“猎人的世界很残酷,我们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最凶狠、最残忍的罪犯。他们心狠手辣,杀害过很多人们甚至国家。但即使他们杀过再多的人,做过再多的坏事,也不是由我们猎人去审判他们,不是要我们也去杀他们,他们终究会受到这个世界的审判。我们要做的事是抓捕他们,让他们受到惩罚。我们可以不杀他们,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绝对不允许他们伤害我们和我们的同伴。”
“我们要守护同伴,就像你守护队长那样。”
狗七死寂的双眼,慢慢恢复光彩,他眼底含着眼泪,目光灼灼看着陆时乔。死死咬着嘴唇,和自己做着抗争,不肯示弱。
陆时乔看着狗七,眼里带着鼓励,“你想,如果当时你没有开枪,那么死的就会是队长,你愿意吗?”
狗七一惊,直起身看向后面的周寅,头摇得像拨浪鼓,全身都在抗拒做如果死的是队长这个假设。更别说如果周寅真死了,他又该陷入怎样的自责中。
周寅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虽然说狗七不开枪,他也不会死,但少挨个枪子儿总归是好的。而且狗七为了救他竟然去杀人,这个令他非常感动,说明这小子还有点良心嘛。
“我不想队长死,可我也不想杀那个人……”狗七低着头,绞了绞手指。
陆时乔笑了笑,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而狗七是即使别人伤害自己,他也会去原谅的人。
“有的时候,我们为了守护一些东西,就必须牺牲和舍弃另外一些东西,这样的牺牲有的时候是别人,有的时候也会是你自己。你现在守护了队长,以后,还有我,还有鲨鱼,甚至更多的人都需要你去守护,在你开枪的那一刹那,你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也做好了背负罪孽的觉悟。”
“狗七,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你还有队长,还有我,还有鲨鱼和克里斯,别怕。”
一句‘别怕’彻底击溃了狗七,他含着泪看着陆时乔,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跳下来,一把抱住陆时乔,‘哇哇’大哭了起来。
陆时乔有些僵硬,半晌,抬起手,安慰地拍了拍狗七的脑袋。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自己已经到了这种安慰后辈的年纪了。
周寅看着抱住陆时乔的狗七,眼角跳了跳,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病房外面,靠在门外旁边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枕着的鲨鱼听见里面惊天动地的哭声,一直微皱的眉头松了下来,嘴里骂了句“废物就是废物”。放下手,拿起拐杖一瘸一拐走了。
没多久,病房里,周寅一把提起还趴在陆时乔腿上‘撒娇’的狗七,没好气道:“哭够了没?”
狗七抬手擦了擦眼泪,看着陆时乔腿上一片湿漉漉,一边抽噎着,一边慌忙道歉,“对、对不起副队长,我我……”
陆时乔站起来,拍了拍狗七的肩膀,“没事。”
一边看向站在那儿提着狗七的周寅,问道:“你能站起来?”
周寅眼睛瞥向一边,理直气壮道:“那什么,看狗七恢复精神,我也恢复了不少呢,哈哈。”反正打死他也不会承认是为了想博取陆时乔的同情,就想着这家伙醒过来后要是因为没抓到活的健太郎大发脾气,看在他坐轮椅的份上,好歹消消气儿,顺便……也心疼心疼下自己呗。
陆时乔一脸不信盯着周寅。
周寅直接提着狗七转身往外走,大喇喇道:“既然大家都没事了,你们俩也好几天没吃饭了,走,庆功宴搞起!”
看着绑的跟木乃伊似的人,陆时乔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这段时间大家确实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