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
风裹着枯叶从门缝里钻进来,胡心菏将褪色的云锦披帛又紧了紧,青瓷碗里飘着的草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这座曾盛极一时的永安侯府,如今梁柱爬满蛀虫,窗棂结着蛛网,唯有她指尖那枚青玉护甲还泛着冷光——那是她仅剩的体面。
“哐当!”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倒,锦衣卫玄色绣春刀划破凝滞的空气。
胡心菏握着茶碗的手猛地收紧,滚烫的草叶汁水溅在腕间,她却纹丝不动,扬起下颌时,珍珠步摇在颓唐的厅堂里晃出细碎的光:“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话音未落,檀木屏风轰然倒地,她看着那些人砸开祖传的檀木柜,扯下梁上褪色的绸缎,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柜子里藏着她少女时的嫁衣,那绸缎曾是周岳崇亲手为她披上的婚帘。
“这是干什么啊?干……?”没等老仆话音落地,锦衣卫已经将她一脚踹翻在地。“统统抓走!”
地牢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胡心菏被推搡着撞在青砖墙上。借着铁窗漏下的月光,她看见对面牢房的女子正慢条斯理地绾发,金镶玉的簪子在她指间流转光华。
“了缘师太?”胡心菏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你是我们侯府庵堂里的尼姑?”
“侯夫人啊。贵人就是眼力好。”女子起身时,月白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刺得胡心菏眼眶生疼。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在这里?这样的打扮?”胡心菏抓着铁栏杆迫切地问道。
“是啊,侯爷明明把我藏的很好,不知怎的,我也被带到了这里。”女子幽怨地说。
“侯爷?谁把你藏地好!你个贱蹄子,休要胡乱攀扯!”胡心菏大声叫骂道。
“呵呵呵,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可攀扯的,侯爷心疼我,说见不得我受苦,早在城郊置了宅子,这些年给我的财帛也够安生过活的了,要不是他们把我抓来,我躲你们还来不及呢。”她伸出皓腕,镯子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与胡心菏腕间被铁链磨出的血痕形成刺眼对比。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上元节,周岳崇也是这般笑着托起她的手,将鎏金镯子套上时,烛光映得他眼底有星河璀璨:“菏儿,等我,定要十里红妆娶你进门。”
胡心菏是太傅家的掌上明珠,是京城第一贵女,想求娶她的人都能从府门排到城门口,可她为了一个落魄侯府公子,与父亲决裂,不惜背上荡妇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