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去的进忠,脖子上还带有金簪穿透的痕迹,皮肉绽开,黑红色的血液从里面流淌,他毫无生机的眼球里是极致的黑白分明,从眼角流淌下来两行血泪。
随着轻盈的步伐,在生机勃勃的进忠的注视下,一滴暗红色的水珠突破了实质,掉在嬿婉留下的脚印正中。又很快被洒扫的太监除去,只有略深的地面痕迹。
死鬼还能感觉到附着在灵魂上的灼痛,他面上的血泪像流水一样滴落,又在嬿婉抬脚的时候化作青烟消散。
死鬼进忠泣血,觉着实在是不公平。
活着的进忠凭什么有这样的殊荣?凭什么那个活着的人一定有窥见神女的机会?为什么鬼魂入体也无法让进忠的头转动,凭什么无法更改?
死去的是因为被她亲手杀死才得以陪伴在她身边,那活着的又是凭什么?
死鬼进忠肉体消散了,连带着消失了一些“人”的特质。他只想要独占,接受不了再来一个人介入她们之间,哪怕这个人是从前的自己。
就算是自己,也是另一个自己。
死鬼亲昵搂着嬿婉的肩膀,在她耳后呼出血雾,“嬿婉……”
“好嬿婉,离那个进忠远一点。”
“你有我一个就够了。”
……
“嬿婉,真是好名字。”活人进忠面上的笑都收不起来,他念着从前听死鬼提起的名字。
双喜有些无语,看着进忠说道,“她喜欢什么咱怎么知道?你不是说嬿婉姑娘是你的老乡吗,自己去问去。”
进忠突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醇厚的声音道,“这可是你说的。”
双喜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进忠这种装装的声音有点令人恶心,“……有病似的。”
……
“娴妃在冷宫里头烧纸诅咒大阿哥,从前用蛇毒不死她,反而那个海兰不知道怎么争起宠来,天天在皇上面前提起来如懿那个贱人。”高曦月无聊地拨弄面前的珠子,“弄得皇上心里头不痛快,最近很少来后宫。”
“海兰天天跟着她的姐姐,如今进了冷宫也不消停。”高曦月越想越气,又说,“臣妾就不明白,她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一个两个的都成日惦记。”
听了此话,琅嬅心里头愈发不痛快,只是借着品茶强压下去。
却又听见慧贵妃仍自顾自地说,“皇后娘娘,她当时可差一点儿就成了嫡福晋。”
这便戳到皇后的痛处了,琅嬅神色冷淡,只道,“自从王钦没了,皇上的心思本宫是愈发猜不透了。或许只是国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罢。”
琅嬅看着摆弄珠子玩的贵妃,想起皇上已经月余未曾去咸福宫,方才的不虞转而消散,她面上又带了一点儿笑意。
皇上再不去后宫也总会来长春宫坐坐,这就是皇后的体面。
深宫里头压抑着的痛处,一个女人的宽慰与满足,不从皇朝最尊贵的人身上获取,反而和同处于鸟笼的同伴互相比拼。
看那细小的、讨好他人的窄孔,谁能削掉脑袋钻进去博取欢心。
争夺极少量鸟食,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所以啄破血肉。而意识不到为何狭小的笼子里有一大捧鸟,为何饲养她们的人也不肯给予舒适的环境。
所以只能,讨好、更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