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这老狐狸身上有一股几近压制不住的杀意。你已经刺激到他的底线了。”玄英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忌惮,“那是狐族与生俱来的孤高与狠戾,一旦被彻底触怒,后果不堪设想。他若真动了怒,恐怕你连这青丘的谷口都走不出去!”
陆觉背心骤然一寒,如坠冰窟。他自然相信玄英的判断。这顾星言,看似和风细雨,实则笑里藏刀。身为一族之长,统御青丘狐族多年,能在诸族环伺的险恶局面中屹立不倒,又岂会是表面那般温和可欺的简单人物?方才自己一再推拒,怕是已经触怒了他的逆鳞!
陆觉深吸一口气,那股凉意仿佛从口鼻直窜入肺腑,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道:“顾族长盛情,晚辈……晚辈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好,我答应便是。”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眼下形势比人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日后寻个万全之策,再设法摆脱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逃离戎国才是正经。
顾星言闻言,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彻底绽放,化为一抹满意的浅笑。他端起面前的月露茶,轻轻呷了一口,姿态悠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如此甚好。陆公子,今日是你自愿应下,可不是老夫逼你的哦。”
那清幽的茶香飘入鼻端,陆觉却觉得口中的茶水比黄莲还要苦涩几分。这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星言的提议,不,应该说是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他本就波涛暗涌的心湖,激起千层浪花。让他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年郎,现在就应承一桩婚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此行背负血海深仇,儿女私情只会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可拒绝的后果呢?顾星言的实力深不可测,方才见面之时,他曾暗中试探,一丝真气甫一探出,便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连对方的深浅都未能窥探分毫。再加上玄英那凝重无比的警告,字字句句如警钟般在脑海中回荡,让他不敢有丝毫违逆顾星言的意思。
就在这凉亭中气氛微妙,陆觉暗自思忖脱身之策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山道下方传来,由远及近:“族长,老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正沿着石阶快步而上。他须发皆白,却不见丝毫老态龙钟之相,反而精神矍铄,步履稳健。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老者来到凉亭前,目光扫过,正要对顾星言躬身行礼,却在看到陆觉的刹那,微微一愣,随即那爽朗的笑声更大了几分:“哈哈哈哈!这,这不是……不是居住在周国朔风城的那位陆公子吗?哎呀,陆公子,你还记得老朽否?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陆觉闻言,顿时一头雾水。他起身,目光在这位青袍长老脸上仔细打量,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与此人相关的片段,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对此人毫无印象。他只得依足礼数,拱手道:“晚辈陆觉,见过老先生。只是……晚辈眼拙,不知老先生是……”
“哎呀,陆公子年轻有为,贵人事忙,不记得老朽也是人之常情嘛!”那青袍长老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捋着颌下雪白的胡须,笑眯眯地说道:“老朽姓公孙,忝为本族长老。说起来,数年之前,在周国朔风城外,老朽曾带领一些族人,参加过一处废弃庄园举办的涂山祭典,那时节,老朽曾与陆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啊!”
“朔风城?涂山祭?”陆觉眉头微蹙,这两个词仿佛两把钥匙,在他记忆的尘封之门上轻轻一拨。脑海深处,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