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枪是我师傅亲手送我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字呢,就在枪柄上。”
“是么,我瞅瞅么···”万里浪翻转手枪,果然在布满砸痕的枪柄上,看到一个宝字,不由摇头感叹道:
“切!好拙劣的字,好拙劣的手段···四宝哥收得好徒弟啊,个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不过好歹也算是件证物,他是彻底洗不脱了···
此案的幕后指使人是谁,你还有什么重要同伙,赶紧交代!”
“这还用问么,我师傅吴四宝呗!”张国震马上交代:“至于其他同伙,不知道傻大胆顾宝林算不算一个?
他也是吴四宝徒弟,是个见了钱不要命的主儿,
他手下全是亡命徒,一色儿装备花机关,还有好几辆改装卡车,万处长你好歹把他抓来问问,案发现场那两辆改装卡车,还有满地子弹壳打哪来的,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住口!你不要胡乱攀咬,事发时顾宝林不在现场,他有证人有保人,完事也没留下活口,哪能跟你这憨货一样傻,还能在现场留下指纹,
这和你留在总部的指纹存档,比对的严丝合缝。
我看你与吴四宝俩,就是一对活宝师徒,算是憨到家了,神仙也难救。
日本人已经盯上你了,一会就来取样复核指纹,你们先押着他等在这里,我进楼里找李主任汇报一下。”
万里浪说完走进大楼,在二楼办公室,找到站在窗前的李士群,简短将诱捕经过述说一番,然后询问处置意见。
李士群双手倒背,在屋内踱了几步,摆了摆手说:“顾宝林虽是吴四宝的投帖弟子,但这事幕后老板不是吴四宝,而是总务处的那尊瓷二爷。”
“主任,您是说,陈秋生还跟重庆方面有联系,这事是他一手布置的?”
“你知道就好,他们可不止一个人,处长以上,哪个不是藕断丝连,都给自己留后路呢,
既然搞掉吴四宝,是重庆方面的意思,咱们犯不着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再与军统撕破脸,毕竟做人留一线,事后好说话···
所以此事不宜扩大,也不必往上查了,你现在就出去把张国震毙了,把所有事都推在他头上,其他相关人犯也赶紧处理掉,给日本人来个死无对证。
我再亲自去一趟愚园路吴家,登门劝说吴四宝去宪兵队投案自首,承认他管教不严的过失,
这憨货如果识时务听话,宪兵队无论如何处置,我总会设法保他一命。”
“明白了主任,那我赶紧料理外面那个小赤佬,一会(宪兵顾问)涩谷少尉问起,我就说张国震负隅顽抗,已经被当场处决。”
······
张国震跪在地上,只觉得阵阵耳鸣,天旋地转,
待听到脚步声响,就见万里浪满脸杀气的来到眼前,将那把柯尔特手枪拉栓上膛,先对准自己胸膛,又缓缓抬起枪口,瞄准了自己脑门。
这是特务处刑方式,脑门一枪,胸口一枪,确保目标死得通透。
张国震颓然一叹,最后说了一句:“玛德,死得真憋屈,真该听大哥的,把这枪早点毁了,我忒么财迷心窍,还惦念着卖五百大洋呢···”
“砰!砰砰!”
三声枪响响过,张国震人生定格,从此他以沪西歹徒,民族败类的骂名,为世人不齿,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
与此同时,虹口宪兵队司令部里,于连海毕恭毕敬,站在哲也副队长面前,双手呈上一张便筏。
这是一张随手写就的释放命令,落款却是土肥圆闲二,并且盖有梅花堂的印章,这是尚海最高特务机关。
释放命令没写犯人名姓,这意味着于连海可以带走任何嫌疑犯,甚至是已经确认行刑的抗日分子。
事关重大,鬼子副队长当然要打电话落实,他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影佐办公室,得到这位特务机关长的肯定答复:
“混蛋!谁签发的命令,还轮不到你来质疑,至于这个支那特工,执行的是什么计划,你也无权过问,总之不要再耽搁了,赶紧执行吧!”
“嗨!将军阁下的命令,卑职当然会执行。”宪兵副队长回答:
“只是无故释放嫌疑犯,卑职就要承担失职责任,影佐阁下您至少要告诉卑职计划名称,在下也好填写记录,留作备档。”
“好吧,此计划是最高机密等级,名为‘螟蛉’计划,该计划的支那执行人,享有特高课同等级少佐待遇,你必须配合他的工作,不得阻挠干扰,
要是耽搁了计划执行,宪兵队上下一体问责,绝不宽恕!”
“嗨!嗨嗨!”
宪兵副队长连声答应,放下电话时已经满脸堆笑:
“于君,鄙人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行事,现在你的身份得到确认,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确认要释放夏吉良的同案女犯人么?”
“是的,哲也君,”于连海郑重答道:“我也查看了卷宗,虽说这个卢文英不但包庇逃犯家属,还深度参与了吴四宝老婆的太太俱乐部,
但她只是个拉皮条打酱油的老葆,算不得重要人犯,而暂时释放她,让她仍旧经营书寓,我就可以进一步获取夏吉良的信任,
摸清他的真正背景及组织结构,并借此深刻打入抗日组织内部。
闲二先生也说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望哲也君务必配合在下,演好这出大戏,拜托了!”
“没问题,于君现在就可以去女监提人,我这就陪着你去。”
鬼子副队长站起身来,戴上军帽,出于加深好感的考虑,他又殷勤的多问了一句:
“对了于君,我想起来还有一个年轻女犯,与夏吉良关系很密切,只是她先前遭受吴四宝殴打,已经毁了半边脸,名字叫马什么名媛来着。
该犯被法租界巡捕房转交过来,也羁押在女监牢房,因为毁容了没什么价值,正准备与其他嫌疑犯一起处理掉,
于君要是对她感兴趣,反正无足轻重,鄙人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那好,人情越多越好,多谢您的好意,那我就接受下来,一起带走了。”
······
十几分钟后,于连海领着两名面容憔悴的女犯走出监室,相互搀扶着上了轿车,一溜烟出了宪兵队,向杨树浦方向疾驰而去。
哲也副队长在楼上窗口望着,随即拿起话筒,接通了电话:
“是里见先生么,我是哲也,你手下那位满铁调查课的支那特工,身份可不简单呢,他居然参与了绝密计划,直接接受土肥圆阁下指示!
······是,是的,该计划代号为螟蛉,属于最高机密登级,具体内容我无权知晓···是的,于连海提走了两个涉案女犯,
因为此事过于敏感,我没有派人跟踪,大致开往工业区那边去了···
但那两个都是生活奢侈,讲究吃穿的上海女人,只要你派人留意搜查,不难发现行踪···
好的,好的,那就先这样了,谢谢先生上次赠与的厚礼,那些古董字画家父很喜欢···您太客气了,是的,来日方长···那么我挂了。”
宪兵副队长心满意足的放下电话,随手接通了电唱机,哼唱着在室内转起了圈,跳起了盂兰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