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亲弟,名竹书。
自其入学启蒙后,母亲使其在私塾里学了什么,回家来也教我一道学。
不是为占私塾的便宜,是因江陵城中没有收女学生的私塾。
不说江陵,便是整个大梁,也鲜有收女学生的学校。
富贵人家倒是会请女夫子上门教学女儿,学的大多却是女四书之类。
我曾在书肆翻看过《女论语》,其作为女四书之一,我本以为应是和《论语》一般的儒学经典......
实则,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唉,不说也罢。
直到那年初春时节,料峭春寒中,母亲带回庭江叔要办学堂的消息,且学生不限男女,皆可就读。
此消息像是一团天降异火,驱散春寒的同时,也把我砸得晕乎。
我不敢相信,世间真有允许女子就读的学堂,还出现在谢氏族内。
学堂就在村中竹林,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便建了起来。
我仍记得那日,庭江叔抱着小玉衡,和老族长一起拽下盖住学堂牌匾的红布。
像是拽下了陈旧腐朽的思想,为谢氏族内女子,迎来全新的选择。
愿送女儿入学的,在清河村还是极少数。
我是一个,知意是一个,谢秀是一个。
另还有四个女学生,其中一个还不是本村的。
村里好些同我差不多年岁的姑娘,都羡慕我能和男娃一样,坐在学堂里念书。
我除了想感谢办学堂的庭江叔,支持我念学的父亲,最想感谢的还是我的母亲。
我见过族中太多不受爹娘待见的姑娘,招娣她家就是其中最知名的。
其父母为求儿子,对女儿们所受之苦,视而不见。
常让母亲见之叹息,“真是造孽啊!”
好在没隔太久,她们便迎来了自己的新生,拜孟婶婶为师学绣艺,哪怕家中没有大人,亦可养活自己。
而我也在学堂中,日渐发现庭江叔的‘儿子’那脑瓜子真是顶顶聪明。
就是身子骨看着不太康健,叫人看着真真是忧心,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过慧易夭?
在我的担忧中,小玉衡渐渐长大。
我从未见过他感染风寒,更无哮喘等不适之症……可真是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我希望那个小家伙健健康康的长大。
直到那年其被初封亭侯,听闻大病,吓得我全家都登门探望。
结果,根本挤不进去,因其封侯来拜访的人实在太多。
还是到夜里人少些,我爹带着看望的礼品,翻墙才进去的。
这才知晓,原不是真病,而是装病!
自此,外界都传清河亭侯,定然活不过及冠。
我瞧着小玉衡依旧如常,那些人定是嫉妒瞎讲!
而我那时,也已学习近四年光景,一开始的兴奋早就退却,更多是对将来的迷茫。
学了四书五经,又能怎样呢?
我又不能像男子一样科举入仕,大展宏图。
相反的,反而因为知道了更多,常觉痛苦。
若我从不知晓世间的美好,不会吟诗作赋,未识经史子集。
或许我也会同寻常女子一样,及笄前说亲,及笄后出嫁,生几个娃,操劳中度过此生……
可我偏偏窥探见世界的广阔,就不愿困在旧生活的方寸牢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