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快步如风,离开云舟后,脸上的那点因易年而起的复杂情绪早已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专注。
能让他这位实际统筹天中渡一切事务的一字并肩王亲自前去处理的,绝不会是小事。
穿过灯火通明却依旧难掩混乱与疲惫的营区。
所过之处士兵与官吏皆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恭敬行礼,又在他经过后继续投入各自的忙碌之中。
周晚的临时帅帐设在天中渡城墙内侧一处相对僻静的高地上,既能俯瞰部分渡口情况,又不易被汹涌的人流波及。
帐外亲兵肃立,气氛明显比别处更加凝重。
大步流星走到帐前,一步踏入,帐帘在身后迅速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帐内并不宽敞,陈设极其简单。
一张巨大的北祁与南昭边境地图几乎铺满了整个桌面,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注释,旁边堆着几摞半人高的文书。
空气里弥漫着墨汁皮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帐内,只有一个人。
坐在桌案旁的一张椅子上,身体却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面容年轻,眉宇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精明。
只是此刻,这份沉稳被一种罕见的谨慎和凝重所覆盖。
赵公明。
听到脚步声,赵公明立刻抬起头,见是周晚独自进来,迅速站起身,几步迎上前,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
“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周晚的心猛地一沉。
赵公明此人掌管着富可敌国的赵家,历经过风浪,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甚至有些商人特有的圆滑和不动声色。
能让他露出如此神态,说出“出大事”这三个字,那情况绝对非同小可。
周晚没有任何废话,强大的神识瞬间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将整个营帐以及周围数十丈的范围仔细探查了一遍,确认绝无第三人窥探的可能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公明,沉声道:
“怎么了?南边战线崩了?还是妖族有什么异动?”
下意识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毕竟如今能称得上“大事”的,几乎都与南方的战事相关。
赵公明却摇了摇头,脸色在帐内明珠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个动作来凝聚说出
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却字字如锤,砸在周晚的心上:
“不是南边…是圣山…圣山,空了。”
“什么?!”
饶是周晚已有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瞳孔也是骤然收缩。
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错愕的神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圣山?
空了?
这怎么可能?!
是,自从上次那场席卷东远州的劫难后,圣山元气大伤,顶尖高手陨落众多。
加上后来易年的横空出世,某种程度上动摇了圣山至高无上的权威,其声势和实力的确大不如前。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百年巅峰的积累,其庞大的归墟基数,怎么可能说“空”就“空”?
“你再说一遍?什么意思?什么叫空了?”
周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向前逼近一步,目光死死盯住赵公明。
赵公明理解周晚的反应,因为他刚接到消息时也是这般震惊。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语速加快,尽可能清晰地解释道:
“你知道的,因为南昭难民数量远超预期,北祁境内所有能安置的地方都快饱和了,朝廷之前就有过商议,看是否能将一部分难民,暂时安置到圣山所在的区域,圣山山脉广袤,山脚下也有不少平原谷地,气候相对温和,适合短期过渡,我们自然不是白让圣山出力,早已备好了相应的粮草、物资、药材,数量极其庞大,足以弥补圣山的损耗甚至绰绰有余…”
顿了顿,继续道:“此事由我赵家主要负责对接和运输,半月前,第一批满载物资的车队便从最近的粮仓出发,前往圣山,按计划,他们七天前就该抵达圣山外围的迎客镇,与圣山的外门执事交接…”
“但是…”
赵公明的脸色更加难看,“车队领队刚刚用最快速度传回讯息,他们到了迎客镇,镇子里空无一人!他们觉得奇怪,便壮着胆子继续往圣山山门方向走,结果…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上了山,站在了止戈台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圣山,从外门到内门,从各殿各峰,到后山禁地…寂静无声,空空如也!就像…就像所有人都凭空蒸发了一样!”
赵公明的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牛油火炬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周晚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而且完全超出了常理。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
“有没有…打斗的痕迹?血迹?或者阵法被强行破坏的迹象?”
周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难道…又有上古大妖级别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圣山,将他们…”
想到了上一次圣山几乎被攻破的惨剧,那血腥场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赵公明果断地摇头,语气异常肯定:
“没有!领队是个细心人,也是修行者,他仔细探查过了,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功法轰击的残留,处于一种无人主持的半休眠状态,所有的建筑、设施都完好无缺,只是…空了,物品有些凌乱,像是匆忙间收拾过的样子,但绝非遭遇袭击的混乱…”
周晚沉默了。
赵公明带来的细节,排除了圣山被外力瞬间毁灭的可能性。
没有打斗,没有破坏,东西完好…
这意味着,圣山的人极大概率是自己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
圣山为何要举派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