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看了几卷书文，才终于伸出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许久没有动作，似乎已经放弃打开，但当窗外传来秋风的飒飒声时，他终于打开了那张纸。
“吕吕，我们是好月月友了哦！——苏×”
“……”
这位小殿下显然会写的字很少，以至于直接省去了笔画，把“哥哥”写成了“吕吕”。
而“朋”字因为左右相隔太远，看起来就是月月。
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直接用×来代替盏字。
琚系舟抿唇，强迫症的他很想把苏盏的字改正过来。
但当他伸出手时，却又停住了。
算了。
琚系舟垂眸，拿着那张纸，站起身来，寻了个匣子，把那张纸压平，一点点把褶皱捋好，才小心地放进去。
当匣子被藏到书架的角落时，在房间的阴影处，窗外的阳光投射不到的地方，琚系舟的嘴角才轻轻地弯了起来。
一点点，像小月牙一般。
由此，苏盏就开启了每日的和琚系舟一起听学的日常。
他们毕竟有着年龄差距，徐阁老给苏盏授学的还是一些很浅显和简单的事情，但琚系舟一直陪着，也未表现出无聊的神色，只是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坐姿端正，眉目舒朗。
徐阁老偶尔会在间隙时给他出题，琚系舟往往能对答如流。
苏盏便在一旁鼓掌，一点也不眼红。
如果放在半月前，琚系舟得知自己要和一个五岁的小孩相处在一个学堂，还要听一些幼稚的讲题，琚系舟都会觉得还不如去佛堂抄经书。
但现在，他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纯粹的快乐，很是轻松，不用担心，不必多想。
直到定国公再次传来捷报，天朝大胜，不日班师回朝。
永帝在朝堂之上当场拊掌，赞誉琚家为天朝国柱，下令要设宴嘉奖将士。
琚执礼自然是这样宴会上的主角，因此，在琚执礼得知这消息之后，便遣快马传回书信给母子二人。
秋风清，秋月明，灯影摇曳，琚母神色严肃，和琚系舟一同看着琚执礼的书信。①
“舟舟，依你父亲之言，等他回朝后，会在宴会上向陛下提出，你不再陪同那位小殿下伴读。”
“而是，你代替你父亲，从此之后，镇守边疆，三年不得回朝。”
话音落地，一片死寂。
按照往常，琚系舟不会让母亲的话掉在地上，会立马接上和回应，但此刻，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三年不能回朝。
这又是什么“最好的决定”吗？
如果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给家族带来隐患的话，那是否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如果他不存在，是否父亲和母亲就不必日日担心呢？
——
①“秋风清，秋月明”出自李白《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