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站在阳光下,刀锋映着晨光,冷冽如霜。他斩断神之注视的那一刻,天地仿佛静了一瞬。这不是逃避,而是一种宣告??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被监视的猎物,而是主动出击的猎手。
“神之注视一断,天宫就再也无法锁定我们的位置。”贺灵川收刀入鞘,语气平静,“但他们很快会察觉异常,接下来的每一刻,都是争分夺秒。”
黄锐背着朱大娘从蜗蟾腹中爬出,崔哲紧随其后。地母的泥土在他们脚下缓缓流动,如同活物般托起三人身形。崔哲脸色苍白,显然昨夜在地下深处消耗极大,但她仍强撑着站稳,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怎么办?继续藏?还是反扑?”
“反扑。”贺灵川答得干脆,“敌人既然敢动手,必然留有后手。我们若一味躲避,只会被逐个击破。段鹤云、阿莲尚存一线生机,我们必须抢在这条线彻底断裂前,找到他们的踪迹。”
王茂实皱眉:“可我们现在连敌人都没摸清。是苍晏?是牟国?还是灵山暗中出手?贸然行动,怕是正中对方下怀。”
“那就逼他们现身。”贺灵川冷笑,“他们掳走段鹤云,无非是为了神降计划的情报。如今段鹤云未死,说明他们还没撬开他的嘴。那么??”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我们就放出一个假消息,让他们以为,神降的关键秘密,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崔哲瞳孔微缩:“你是说……钓鱼?”
“正是。”贺灵川点头,“用‘隐神君躯体的真正用途’为饵。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无论幕后是谁,都一定会动。”
黄锐沉吟片刻:“但如何确保消息只传到敌人耳中?若被天宫知晓,恐怕会提前干预,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通过寻常渠道。”贺灵川望向地母,“我们需要一头能穿梭地脉、避过天眼监测的信使。地母,你可办得到?”
地母的声音自大地深处传来,低沉而浑厚:“我可以派出三头土鳞蛇,沿千年龙脉潜行,直达烟霞湾外的七处秘穴。它们不会被任何神识捕捉,唯有特定符印才能开启其所携信息。”
“好。”贺灵川取出一枚玉简,迅速刻下一段虚假情报??关于“隐神君之躯实为开启上界之门的钥匙”,并注明此乃段鹤云亲口所言,藏于某处密地,唯信使可取。
“再加上一点佐料。”崔哲忽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块血玉,“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信物,曾与卢天宫有过密约。将它附在此事之上,说是交接凭证。敌人若见此物,必信三分。”
贺灵川接过血玉,嵌入玉简夹层,封印完毕后交予地母。三头土鳞蛇自地面裂隙钻出,形如蚯蚓却生鳞甲,通体漆黑,吞下玉简后再度潜入地底,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远方。
“接下来,等鱼咬钩。”贺灵川道。
***
鹰嘴镇,灵蕴宫深处。
肖萍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又断了一根!是侍卫胡昕!现在只剩……只剩我和卢天了?”
阖卢天面色阴沉如铁:“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若是普通劫持,为何不立刻索要条件?反而一个个处决俘虏?这不像求利,倒像是……清理线索。”
汪兴猛然起身:“除非,他们发现抓错了人!段鹤云不是关键,真正的核心另有其人!”
“阿莲?”肖萍脱口而出。
“不。”段鹤云摇头,“是我推测有误。敌人并非冲着神降计划来,而是要确认一件事??谁才是真正的‘容器’。”
屋内骤然寂静。
“容器?”肖萍喃喃。
“你们忘了么?”段鹤云缓缓道,“神降计划最终目标,是让奢隐神君重返人间。但神魂无法直接降临凡胎,必须借助‘契合度最高’的人类躯体作为容器。而这个‘契合者’的身份,至今仍是绝密。”
阖卢天瞳孔一缩:“你是说……他们在杀人验证?每杀一人,就检测其体内是否残留神念共鸣?”
“正是。”段鹤云沉声道,“我之所以未死,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契合度远高于常人,他们需要我活着做对照。而阿莲……她虽是实验体,但数据平平,本不该被带走。除非??”
“除非她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汪兴接话,声音发紧,“比如……她已经被种下了某种印记,成了潜在的容器候选?”
肖萍浑身一震,忽然想起什么:“安定香!阿莲最近一直在服用安定香!说是调理经脉,防止实验反噬……可那是贾爽亲自调配的药方!”
“贾爽……”阖卢天眼神骤冷,“他早在数日前就离开灵蕴宫,称要去莲谷巡查。可据线报,他在途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若贾爽已遭毒手,而有人冒充他调配药物……”汪兴声音压低,“那安定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
“立刻封锁药库!”肖萍厉声下令,“彻查所有批次的安定香成分!同时联系天宫,请求派遣丹道大宗师前来验药!”
就在此时,云台忽然剧烈震动,警钟长鸣!
“不好!”汪兴盯着云台光幕,“外部结界遭到冲击!不是大规模进攻,而是精准穿刺!有人正在试图破解灵蕴宫的地基阵纹!”
“目标是地宫第三层!”阖卢天怒喝,“那里存放着历代失败容器的残骸和记忆晶石!若被取走,足以逆推出完整神降流程!”
“快调防御魅兽!”肖萍急呼。
“来不及了!”汪兴脸色惨白,“土垣的准备还差最后一步!而且……你看那里!”
他指向窗外。
只见远处山峦之间,一道幽蓝色的光痕缓缓划过天际,宛如流星逆行,却又带着诡异的停滞感。那光芒所经之处,空气扭曲,空间褶皱,仿佛现实本身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是……空间折叠术?”肖萍难以置信。
“不止。”阖卢天死死盯着那道光痕,“那是九幽级强者才能掌握的‘虚渡’之法。能以肉身撕裂界壁,短暂行走于夹缝之中。整个苍晏,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九幽大帝。”汪兴声音颤抖。
“他真的来了。”肖萍喃喃,“为了夺取神降之力,他竟亲自踏入天宫禁地。”
***
地底深处,蜗蟾缓缓前行。
贺灵川盘坐于背脊之上,闭目养神。忽然,他睁开眼,望向左侧岩壁。
“来了。”他轻声道。
黄锐立刻警觉:“多少?”
“三批。”贺灵川感知着地脉波动,“第一批是土行傀儡,伪装成地母子民;第二批是影妖,擅长潜伏记忆晶石中;第三批……是活人,修为至少化神以上,带队者气息极强,疑似合道。”
“果然是冲着假情报来的。”崔哲冷笑,“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但他们没想到,真正的陷阱不在消息,而在送信的方式。”贺灵川嘴角微扬,“地母早已在三条龙脉中布下‘回音阵’,任何试图截获玉简的存在,都会在开启瞬间留下神识烙印。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第一队,属于苍晏北境‘黑壤堂’,专司地底渗透。”黄锐翻阅刚收到的传讯竹片,“第二队,来自牟国‘影阁’,曾参与十年前天宫叛乱。第三队……领头的是个叫‘厉无咎’的修士,原为天宫弃徒,后投靠灵山,擅长搜魂读忆。”
“三方势力联手?”崔哲皱眉,“看来我们都低估了这件事的分量。”
“不奇怪。”贺灵川道,“神降计划关乎天地权柄更迭,谁不想分一杯羹?只是没想到,灵山也会掺一脚。”